Kitabı oku: «龙的崛起 », sayfa 5
第十二章
巨魔之王,同时也是马尔达的最高统治者-维苏威站在一座处於地表下的巨大洞窟中高达几百尺的石头阳台上,他往下看,检查著底下的巨魔大军的工作。几千个巨魔在这巨大似洞穴的地底工作著,用锤子和鹤嘴镐敲打着石头,一步一步敲走大地和石头,采矿声在空气中叮叮当当响著。无尽的火炬排列在墙上,同时熔岩流在地面上纵横交错发亮和散发光地舞动着,为洞穴带来光亮和维持热度,巨魔们在地下一边留着汗一边喘著气。
维苏威裂嘴一笑。他丑陋、变形、比人类大两倍的脸上长有两根象牙般的獠牙,从嘴边往外生长,还有喜爱看人受苦的豆子般红色眼睛。他要他的人民辛劳做苦工,用尽力气地努力工作。他知道只有通过极度的辛劳和苦功,他才能达到他父亲们无法达到的。维苏威比一般巨魔大两倍,也比人类体积大三倍,他全身充满肌肉和愤怒,而他知道他与众不同,他可以达到先人从来无法取得的成果。他早已酝酿了一份祖先们都无法想到的计划,会给他们国度带来永久荣耀的计划。这会是一条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隧道,可以带领他们从火炎之墙底下穿过,一路到艾斯卡隆。随着每一下锤击,隧道就变深一点点。
几个世纪以来,他的人民从来没想出来如何集体通过火炎之墙;单只巨魔可以从墙火炎东一处或西一处的钻过去,但多数都死在这种自杀任务中。维苏威需要的是整支巨魔大军同时一齐通过,一次性把艾斯卡隆完全摧毁。他父亲们没办法想出如何通过,渐渐地接受在马尔达的荒野生活甚至感到自满。他,维苏威,比他的父亲们要更聪明、严厉、有决心和狠心。有一天在沉思时,他想到如果无法从火炎之墙中穿过或绕过去,那或许他可以从底下通过。被这个点子深深迷住,於是他顿时把这计画付诸行动,再也没停止过。集结几千个士兵和奴隸打造将来会是巨魔王国最伟大的作品:一条从火炎之墙底下穿过的隧道。
维苏威看着一个他的工头鞭打着一个从西边抓来、与几百个其它俘虏铐在一起的人类奴隸,他感到满足。那人类惨叫著倒在地上,接着被抽打到死。维苏威笑了,他很高兴看到其他人类更加努力工作。他的巨魔们几乎是人类的两倍大小,长得也更加可怕,还有鼓起来一块块肌肉和变形的脸,而脸上充满了永不满足的嗜血。他发现人类是个很好让他的人民发洩暴力的对象。
但看着看着,维苏威还是感到沮丧:无论他俘虏多少人和放多少士兵到工程中、也不管他多么用力鞭打他们、或无论为了刺激自己的人而虐待和杀死多少人,进度还是太慢。岩石实在太硬,而且工程太浩大。他知道,以这种速度继续,他有生之年无法完成这条隧道,而入侵艾斯卡隆的梦想将永远只是个梦想。
当然,他们在马尔达这里有非常广阔的土地-但维苏威并不是想要更多的土地。他想要杀戮、想要征服所有人类、想要夺走他们所有东西,又为了好玩。他全部都想要。他知道如果他想到达艾斯卡隆,是实施更激烈措施的时候。
「尊敬的殿下?」一个声音说道。
维苏威转身看见多个巨魔身穿巨魔王国特有的绿色盔甲,上面有他们的徽章:一头叼著狗的咆啸野猪头印在前面的士兵站在眼前。他们尊敬地低下头,直盯着地板好像他们被训练成在他出现时必须如此。
维苏威看见他们抓着一个巨魔士兵,他穿着破碎的盔甲,而脸上则都是污垢和灰烬,还可以看到好几处烫伤。
「我允许你说。」他命令。
他们慢慢抬起下巴看着他。
「这个是在马尔达内的南方之森被抓到的。」一人回报,「他被抓到时正在从火炎之墙后方返回。」
维苏威看着以铁鍊铐住被俘的士兵,他感到恶心。他每天都会派人往西穿越马尔达,这些人的任务是冲过火炎之墙到另一端,进入艾斯卡隆。如果他们从旅程中活下来,他们的指令是在大肆破坏和在越多人中制造恐惧越好。如果他们成功存活,他们下个命令是寻找两座塔和偷走那神祕的据传维持著火炎之墙的武器:烈焰之剑。大多巨魔都没从旅程归来:不是在通过火炎之墙时死去,就是之后被艾斯卡隆的人类杀死。这是一项单程任务:他们被下令永不回来,除非回来时手中握着烈焰之剑。
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巨魔溜回来,大多都因为通过火炎之墙而毁容。他们任务没成功却还是想回到安全的港湾:马尔达。维苏威对这些在他心目中是逃兵的巨魔毫无耐心。
「所以你从西方带了什么消息回来?」他问道,「你找到哪把剑了?」他补充一句,但他已经知道答案。
士兵吞了口口水,看起来极度害怕。
他缓缓摇摇头。
「没有,尊敬的殿下。」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维苏威愤怒地陷入沉默。
「那你为什么回来马尔达?」他质问。
巨魔继续低著头。
「我被一群人类突袭,」他说,「我很幸运能逃回这里。」
「但你为什么回来?」维苏威逼问。
那个士兵困惑而紧张地看着他。
「因为我任务结束了,尊敬的殿下。」
维苏维火冒三丈。
「你的任务是找到那把剑,或者死都要给我找。」
「但我成功通过火炎之墙!」他哀求道,「我杀死很多人类!而且我活着回来了!」
「告诉我,」维苏威温和地说,他往前一踏,并把一只手放在那个巨魔的肩膀上,一起往阳台边走。「当你回来时,你真的觉得我会让你活下去?」
维苏威猛然抓住巨魔衣服背面,往前一靠,把他推下阳台。
士兵死命在铁链容许的范围内挥舞着手脚,在空中惨叫著。所有在下面的工人都停下动作,往上看着他掉下来。他下跌了近百尺,最后终于「啪」地一声撞在坚硬的石头上。
所有工人都仰头看着维苏威,而他对他们怒目而视,他知道这可以提醒所有人不听从他的下场。
他们迅速回到工作岗位。
维苏威还是在愤怒中,必须把怒气发在某人上。他大摇大摆走下蜿蜒地刻在峡谷岩壁的石梯,他的人跟随在后。他想要亲自看察进展,在下面时,他还要找个可悲的奴隸打成肉醬。
维苏威一圈又一圈走下刻在黑色石头上的阶梯,一层层往下走直到这座广阔洞穴的底部,越底层温度越高。随着他昂首阔步走在洞穴的地面上,几十名士兵在他身后排著一排。他在熔岩流中穿梭著,接着在工人群中走过。随着他经过,上千名士兵和奴隸马上放下手边工作,让开一条路给他,低下头等他经过。
这里非常热。底部发烫并不是因人们的汗水,而是因为在地上纵横交错和从墙中渗出的熔岩流、以及人们用斧头鹤嘴锄敲打石头所冒出来的火花。维苏威走过宽阔的洞穴地面到达隧道的入口。他站在前面瞪着:宽一百呎,高五十呎。隧道是挖成渐渐往下的下坡,离地面越来越深,深到当他们要通过火炎之墙时足以支撑一整个军队。总有一天,他们会渗入艾斯卡隆,从地底起来到地面,把千个人类抓去当奴隸。那会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维苏威往前从一个士兵手中抢了一个鞭子,高高举起,接着开始左右鞭打士兵。他们都立刻回去工作,每个人都以两倍速度敲打着石头,被打碎的坚硬黑石化为尘烟散布在空气中。他接着走向人类奴隸,那些他们从艾斯卡隆绑架且成功带回来的男男女女。那是所有任务中他最津津乐道的一项,这完全只是去威吓西方世界。大部分人类在回程就会死去,但还是有足够的人存活下来,就算他们被严重烫伤和或残废,而他会在隧道中把这些人操到只剩骨头。
维苏威瞄準了他们。他把鞭子塞到一个人类手中,接着指著一个女人。
「杀了她!」他下令。
那个人类站在那,颤抖著,仅仅摇头。
维苏威从他手中夺回鞭子,改为用力一次又一次鞭打男人,直到他停止挣扎,死去。
其他人都回去工作,躲避著维苏拉的目光。维苏拉丟下鞭子,大口喘气看着洞口像是盯着他的报应。这是一个哪里都到不了的半成品。建造速度太过缓慢。
「尊敬的殿下。」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维苏威缓缓转身,只见来自曼特拉的巨魔精英部队的几个士兵站著,身穿留给他最好部队的绿色和黑色铠甲。他们骄傲地站著,手持战戟。这是少数几个维苏威尊敬的巨魔,看见他们使维苏威心跳加快,因为这只代表一件事:他们带来消息。
维苏威在几个月亮前派了曼特拉帮出一项任务:寻找那个埋伏在浩瀚之林,传说中还杀了几千个巨魔的巨人。他的梦想是抓住巨人后,带他回来,利用他的力气来完成隧道。维苏威派出了一队又一队人马,但没有人回来。全部被发现时都已死亡,全都是被巨人杀死的。
维苏威看着这群男人,他的心跳随着希望加快。
「说。」他命令。
「我尊敬的殿下,我们找到了巨人。」一人报告,「我们已经困住他。我们的部队正在等候你的命令。」
维苏威缓缓地笑了,记忆中以来第一次感到高兴。一个计画在他脑海中越来越完整,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开。最后,他发现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他终于有机会冲破火炎之墙。
他带着决心看着他的指挥官,已经準备好做他所该做的。
「带我去他那里。」
第十三章
凯拉蹒跚得走在现在已超过膝盖的雪中,她依靠在杖上,试图在已变成狂飞暴雪的中途行穿过荆棘之林。 风雪肆虐,雪甚至渗透粗壮的树枝间,狂风则把这些大树吹得差点往后折成两半。 风夹杂着雪打在她脸上,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也几乎寸步难行。 随着风逐渐增强,她得用所有的力气才能走上几步。
血红的月亮早已被暴风雪吞噬,现在凯拉没有任何光可以指引方向。 然而就算有光,她也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剩下唯一能让她依靠的就剩下受了伤、缓缓走着的李奥,他的存在是凯拉仅有的慰藉。 每走一步,她的脚就陷得更深。 她不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任何进展。 当务之急是得马上回去警告她的人民,这也使每一脚步都更加泄气。
凯拉试图抬起头,在风中瞇着寻找远方的一些地标-任何东西-试图确定她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她在白色世界中失去了方向。 她的脸颊因为龙爪抓伤而像着火般发烫着。 她举起手摸了下伤口,手上多了一点一点的血,这是世上唯一剩下有温度的东西。 尽管如此,她的脸颊扑腾着,好像龙使她受到感染。
经过某阵强风把凯拉往后吹倒后,她终于觉悟到她无法继续走下去,他们必须寻找一个藏身之处。 她迫切的需要在总督军团之前抵达佛里斯,但同时也晓得如果再继续这样走下去,她会死在荒郊野外。 现在唯一的安慰是总督军团无法在如此天气攻击-就算假设那名随从活着回到家的话。
凯拉到处寻找藏身处,但就这样也是难以实现的。 四处所见接是白茫茫一片,风在一旁狂啸,她几乎无法思考,凯拉开始感到恐慌,想象着她和李奥冻死在这片雪中,从来没有人发现他们。 她晓得再找不到地方的话,她们肯定在清晨前就死了。 这个念头在她身上蔓延着,现在已成危急的状况。 现在她发现,在所有的夜晚中,她选了最糟糕的一夜离开佛里斯。
李奥好像感觉到凯拉的新目标,它开始低吼,接着猛然转身跑开。 它穿越空地直到另一头,开始激烈的挖掘一座雪堆。
凯拉好奇的看着李奥边嚎叫边凶猛得抓着,在雪中越挖越深,不晓得李奥发现了什么。 好不容易露出了迹象,凯拉很吃惊的发现李奥挖出了一座大石旁的小山洞。 她心脏因为心脏噗通跳着,赶忙跑过去蹲下看,发现这个洞刚好只够遮住她们。 她很兴奋的发现这里是干的-而且还挡风。
她弯下来亲了李奥的头。
「小子,你办到了。 」
他舔了舔凯拉。
她跪下来和李奥一起爬进洞中。 当她一进到洞中,立刻感到松了一口气。 总算安静下来了,完全听不见风声。 而且这是第一次风不再扎她的脸和耳朵,也是第一次她是干的。 她感到终于可以呼吸了。
凯拉爬行在松针上网洞穴深处去,同时好奇着这个洞里有多深。 她继续爬着直到碰到底。 她坐下来靠着墙往外看着。 偶尔会有一阵雪吹进洞中,但大部分的位置还是保持干的,没有任和雪可以达到她所在的深处。 这是第一次她可以真正的放松。
李奥缩卷在她一旁,把头放在凯拉的大腿上。 接着凯拉靠着墙,发抖着把李奥抱向胸前,试图保持温度。 她把李奥毛上和她大衣上的雪花撢掉,希望这样可以让他们保持干燥,之后检查着李奥的伤口。 很幸运的伤口并不深。
凯拉用雪清洗着伤口,她一碰,李奥就呜呜哀嚎着。
「嘘,」她说道。
她伸进口袋,递给它最后一块干肉。 李奥贪婪的把肉吞了下去。
随着她在黑暗中靠着墙坐着,听着风的呼啸声,看着雪再次堆积起来挡住她的视线,凯拉感觉这像是世界末日。 她感到又冻又累,极须休息,她试着闭上眼睛,但脸上的刮伤跳动着使她无法入睡。
但终究,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开始阖上。 在她底下的松树莫名的舒适,而随着她的身体逐渐和石头融唯一体,她很快发现就算再努力,她也开始屈服于香甜梦乡的拥抱。
*
凯拉死命抓紧了的坐在一条龙背上飞着,他一边嚎叫着一边拍着翅膀,用凯拉知道不可能的速度移动着。 这对翅膀又宽又壮观,宽的好像可以盖住整个世界。
她往下瞧,而胃随之一沉。 她看见在远远的下方是佛里斯连绵起伏的丘陵。 她从来没有从这种高处看过这个风景。 她们飞过茂盛的田园、蔓延的绿色丘陵、绵延树林、绵绵不绝的溪流、和肥沃的葡萄园,这都是她熟悉的地方。 紧接着,凯拉认出了父亲的碉堡,古老的石头城墙包围着田园,而绵羊在外面漫步着。
但随着龙往下潜,凯拉立刻感到有事情不对劲。 她看见有烟伸起-而且不是烟囱冒出来的那种,那些烟是又黑又厚。 当她看得更近点时,她惊恐得看见父亲的堡垒着着火,层层火浪吞没了依窃。 她看到从地平线漫延到这里的总督军团大军包围住堡垒后放火。 她听见惨叫声,晓得所有这世界上她所认识和爱的人正在被屠杀。
「不! 」她试图叫出声。
但那些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那条龙扭回头正眼看着凯拉-而凯拉很吃惊的发现是那条她拯救的龙,它犀利的黄澄澄大眼睛正盯着凯拉。 是提奥斯。
「妳救了我,」她听到它的声音在脑海里说,「现在应该换我救妳。 我们现在是一体,凯拉。 我们是一体。 」
忽然,凯拉快速一转,而凯拉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她惨叫着直直落下,地面很快的往她靠近着。
「不! 」她惨叫着。
凯拉在黑暗中尖叫的坐起来,不确定她身在何处。 她喘着气的看着周围直到她发觉她在洞窟中。
李奥在她身边呜咽着,头靠在她的大腿上舔了舔她的手。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回忆起她在何处。 外面还是黑的,而暴风雪还是一样肆虐、风呼啸着、而雪高高堆起。 她脸上的搏动感更加严重。 她一摸,手指就沾满了鲜血。 她怀疑这个伤倒底会不会停止流血。
「凯拉! 」一阵神秘如窃窃私语的声音叫道。
凯拉被吓了一跳,思考还有谁也可以在这洞窟中。 她小心翼翼在黑暗细看着。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形体站在她头上。 他穿著一件黑色长袍和斗篷,手持着杖。 从兜帽下刺出的白发可以看出他是一名年龄稍长的男人。 他的帐发着光,在黑暗中散发着一鼓温和光芒。
「你是谁? 」凯拉坐直,冲满戒心的问道,「你怎么进来这里的? 」
他更靠近了一步,凯拉想要看清他的脸,但他还是隐藏在影子中。
「妳在寻找什么? 」他问道。 他古老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使凯拉放下心。
而她想了一想,试图明白这个问题。
「我在寻找自由,」她说,「我寻求成为一名战士。 」
他慢慢的摇摇头。
「妳忘了一些东西,」他说,「所有事情里最重要的东西。 妳在寻找什么? 」
凯拉困惑的看着他。
终于,他又靠近了一步。
「妳在寻找妳的命运。 」
凯拉思索着他的话。
「还有,」他又说。 「妳在寻找妳到底是谁。 」
他更加靠近了一步。 现在他站的离凯拉非常近,却还是隐身于影子中。
「凯拉,妳是谁? 」他问道。
她傻傻的看着男人,她想回答,却一瞬间不知如何说。 她对于任何事物都不再肯定。
「妳是谁? 」他质问道,声音大到在洞窟间回荡着,刺痛了她的耳膜。
他一步步接近,而凯拉把手放到她脸上,试着鼓励自己。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时,却震惊的发现一个人都不在了。 她完全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放下双手,这次发现她已经完全醒过来了。
明亮的阳光照近洞穴中,而刺眼的光经由雪的反射照在洞壁上。 她感到头昏脑胀,瞇着眼睛,试图清醒过来。 呼啸的风和使人看不见的大雪都消失了。 只剩下雪堆挡住了一部分的入口,在那之后是有着鸟叫的清澈蔚蓝天空。 世界像是重生般。
凯拉难以置信:她回过了这漫长的夜晚。
李奥轻轻咬着她的裤管,不耐烦的用脚戳戳她。
还在头晕着,凯拉慢慢站了起来,而她立刻感觉像被疼痛一阵袭击。 不只是她全身都因为战斗和被打的拳而酸痛,但最主要的是她的脸颊像被火烧发烫着。 她想起了那个龙爪,她伸手摸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刮痕,但却莫名其妙的还是湿的而且还有血块。
她站起来时感到一阵头晕,不晓得是因为疲惫、饥饿、还是龙的抓伤。 她用不稳的双脚走着,感觉都不像自己了。 李奥急切带领着她往洞外光明世界走,它用爪把出口的雪扒开。
凯拉蹲下踏出洞穴,她发现自己沉浸在耀眼的白色世界中。 她的头因为这个景观头晕着,她把手举到眼前挡光。 天气变暖了许多,风也不再刮,旁边传来鸟的啁啾声,而阳光穿过树进入森林空地中。 她听见嗖的一声,转头看见一大块雪从松树上滑落,掉到森林的地面上。 她往下一看,发现雪只到她的胫骨。
李奥在雪中跳跃着领着路,凯拉知道李奥在往佛里斯的方向走。 她挣扎着跟上李奥。
凯拉发现每一脚步都很痛苦。 她舔了舔嘴唇,感到越加头晕。 血液全集中在脸颊上,她开始怀疑伤口是不是受了感染。 她感到她在转变着。 她无法解释,却感到龙的血液像是在她体内跳动着。
「凯拉! 」
远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阵叫声。 接着又传来了好几个叫着她名字的声音,雪和松树把这些叫声都吸收了下去。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和认出这些声音:她父亲的人马。 他们在这野外寻找她。
凯拉感到大大的解脱。
「这里! 」她喊道。 她以为她大叫出声,却吃惊听见自己声音只比耳语稍微大声一点。 在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虚弱。 她的伤口正在影响着她,但她无法理解。
她的腿猛然一软,而凯拉发现自己无法抵抗的倒入雪中。
李奥开始吠叫,接着往远方的声音跑去。
她想叫李奥,也想叫那群人,但她现在太虚弱了。 她躺在深深的雪里,往上看着雪白世界和耀眼的冬天太阳,接着不自觉得闭上双眼,陷入深睡。
第十四章
随着装满男孩的马车在乡下小路上猛烈地晃著,这车已经这样晃了一夜,亚历克撑着自己的头,试着借此减轻头痛。这些颠簸和沟渠好像永无止尽,而这台装着铁栏杆和木轮的简陋马车似乎是为了造成最大的不适感而打造。每有一个颠簸,亚历克的头就会撞到背后的木板。在第一个颠之后,他本来很确定这趟旅程不可能一直这样进行,这条路一定很快就会结束。
但一小时接着一小时过去,如果硬要说的话,路况只有越来越差。他一整晚都没睡,也已不带睡着的希望,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颠簸、那就是因为其他男孩的臭味、以及他们用手肘推挤和冲撞著不让他入睡。一整夜,马车在一个个城镇停下带走越来越多的男孩们,在黑暗中往车上塞。亚历克可以感觉到这些男孩察看着他、评估他。一片郁闷的脸,眼中带着愤怒地盯着他。他们全都年龄较长和悽惨,同时在寻找一个受害者。
亚历克一开始以为既然他们都是被迫征招去火炎之墙服役,他们全都是同一阵线就会团结在一起。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并非如此。每一个男孩都是自己孤立的,亚历克唯一的交流就是敌意。他们都有粗野的脸、满脸胡渣、处处都是伤疤、还有看起来像在打斗间被打断的鼻子。亚历克开始明白并不是每一个在马车上的男孩都刚满十八岁-有些人更为年长、更多生命的摧残,他们看起来像罪犯、小偷、强奸犯、和杀人犯、全部与他们混在一起送去看守火炎之墙。
亚历克坐在硬木上感到这是一段前往地狱的旅程,他很确定不可能更糟了。然而马车一直停下来,亚历克很讶异的看着士兵塞进来更多的男孩。当他刚进来时,十几个男孩在车上已经很挤,完全没有空间动弹。而现在有二十多个还在陆续增加中,亚历克几乎无法呼吸。在他之后被装上车的男孩们被迫站著,抓着天花板或任和其他东西,但每有一个颠簸,大多数人就会滑落跌在別人身上。不只一个恼怒的男孩推了回去,一整晚,男孩们不停的推挤和冲撞对方,数不清的架在开打。亚历克不可置信地看着一个男孩把另个男孩的耳朵咬掉。这里唯一的恩典就是他们全没空间动弹,连把肩膀拉回来揍拳都做不到,所以他们之间的打斗別无他法只好暂停,互相宣示別日再战。
亚历克听见鸟叫声,他睡眼惺忪地往外瞧,看见第一道曙光从铁栅栏间透进来。他对于天已破晓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活过了有生一来最漫长的夜晚。
随着阳光照亮了马车,亚历克更加看清了所有新进来的男孩。他目前是场上最年轻的男孩-也是看起来最不危险的。这是一群野蛮、肌肉结实发达、暴躁的男孩。全都带疤、有些还有刺青,看起来像社会遗忘的孩子。经过漫长的夜晚,他们都充满焦虑和而且变的更加严酷,亚历克感觉马车快爆炸了。
「你的年龄看起来对这里来说太小了。」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亚历克看过去,只见一个可能比他大一、两岁的男孩与他并肩坐在一起。亚历克发现就是这男孩跟他挤了一个晚上。这个男孩肩膀宽阔,有著大块肌肉和一张农夫的无辜和朴素的脸。他的脸友善而放松还带点天真,不像其他人,而亚历克感到他有一付好心肠。
「我拿了我哥哥的位子。」亚历克断然回答,思索著该告诉他多少事情。
「因为他害怕?」男孩困惑地问道。
亚历克摇摇头。
「跛了。」亚历克纠正道。
男孩好像理解地点点头,看着亚历克的眼睛里多了尊敬。
他们再度陷入沉默,而亚历克看向男孩。
「那你呢?」亚历克问道,「你看起来也不像十八岁。」
「十七。」男孩说。
亚历克好奇著。
「那你为什么在这?」他问道。
「我自愿的。」
这下,亚历克震惊了。
「自愿?为什么?」
男孩看着地板,耸耸肩。
「我想离开。」
「从哪里离开?」亚历克疑惑地问道。
男孩陷入沉默,亚历克可以看到他脸上多了一层阴霾。亚历克也不再开口,他以为男孩不会回答他-但最后,男孩咕哝道:「家。」
亚历克看着男孩脸上的哀伤,一瞬间瞭解了。很明显,男孩家里有问题,而从男孩手臂上的瘀青和带有哀伤和愤怒的脸,亚历克只能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亚历克回道。
男孩用著吃惊的神情看着他,好像不期待马车上存在着任何同情心。忽然,他伸出一只手。
「马可。」他说。
「亚历克。」
他们握握手,男孩的手比亚历克大两倍,手劲大到握痛亚历克的手。亚历克认为他与马可会成为朋友,这使他松了一口气,毕竟眼前的脸多如汪洋大海般。
「我猜你是唯一的自愿者。」亚历克说。
马可看看周围,耸了耸肩膀。
「我想你说对了。大部分人都是被征兵或者坐牢。」
「坐牢?」亚历克吃惊地问。
马可点头。
「看守者并不是只由被征招的人组成,也还有很多罪犯。」
「小子,你叫谁罪犯?」一个野蛮的声音说。
两人转头看见一个因为艰苦生活而过於早熟的男孩,虽然实际年龄不到二十,却看起来像四十岁,有著一张麻子脸和豆子般的眼睛。他蹲下来瞪着马可的脸。
「我不是跟你说话。」马可挑衅地说。
「那你现在是了。」男孩龇牙裂嘴说,明显想挑起一场架。「再说一次。你要对着我的脸叫我罪犯吗?」
马可脸转红,咬紧牙关,自己也开始生气。
「如果鞋子算是脸的话。」马可说。
其他男孩因怒气脸胀红。而亚历克佩服马可的不服输和无畏无惧。男孩一个箭步把手扣在马可脖子上,死命掐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马可毫无提防-然而在狭小的地方,他没什么空间可以移动。他的眼睛因为失去空气而胀起来,试图撬开男孩的手却不成功。马可体型比较大,但男孩的手大概因为多年谋杀他人,坚硬得像金属,马可无法挣脱他的手。
「打起来!打起来!」其他男孩呼喊着。
另外的男孩们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场冲突,这只是一整晚发生的十几场架中其中一场。
马可挣扎,很快得往前用头撞在另一个男孩的鼻子上。从男孩的鼻子传出断裂声并有鲜血喷出。
马可试图站起以便使力-但另一个男孩的一只大脚压住他的肩膀,使他站不起来。同时鼻子还留着血的第一个男孩从腰间掏出一个亮亮的东西。那东西在晨光下闪着,而亚历克惊恐的发现那是一把小刀。一切都发生太快,马可没有时间反应。
男孩往前冲,瞄準了马可的心脏。
亚历克做出反应,他一个箭步往前用双手抓住男孩的手腕,接着扣到地板上,在刀锋要碰到马可胸膛前一秒把这死亡一击挡掉。刀锋还是擦到马可,把他衣服划开,但没碰到皮肤。
亚历克和男孩在木板上争夺著小刀,同时马可抓住另一个攻击者的脚踝,一转把脚踝折断。
亚历克感到一双油滋滋的手在脸上,长指甲刮著他的脸和寻找他的眼球。他知道他必须快速反应,他松开了抓着小刀的手,手一转,使力用手肘一撞,随着手肘与男孩的下巴碰在一起,他感到一个令人满足地喀拉声。
男孩从他身上弹开来,脸朝下的倒在地上。
亚历克喘著气,脸上因为抓痕刺痛著,设法站了起来,马可则站在他一旁,两人被其他男孩包围着。两人并肩站著,一起看着倒在地上不动的攻击者。亚历克的心脏大力跳着,既然他站了起来,他决定不再坐下,不然敌人很容易就可以从上方攻击他。无论旅程多远,他宁可剩下的路程都站著。
亚历克发现所有敌意的眼睛都在怒视著他。而这一次,与其回避,他对视了回去,他发现如果想在这空间存活下去,他必须表现自信。终于,他们看起来都给了他一种类似尊敬的眼神,接着转开眼光。
马可低头观察著衣服上差点被小刀刺进心窝而划出来的洞。他看着亚历克,脸上充满感激。
「你有了一个毕生的朋友。」马可真诚地说。
他伸向亚历克的手臂,而亚历克一把抱住,他感觉很棒。一个朋友:这就是他所需要的。
第十五章
凯拉缓缓睁开双眼,感到头昏脑胀,同时困惑她在什么地方。她看见石制屋顶高高在上、火炬的光在墙上跳动、而她发现她正躺在一张豪华的软毛床上。她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她最后的记忆是倒入雪里,那时她很确信自己死定了。
凯拉抬起头到处看,预期看到白雪皑皑的森林在她四周。但她反而很吃惊地看见一群熟悉的脸庞聚在她身边:她的父亲、她的兄弟们-布兰登、布拉克斯和艾丹、安温、艾瑟菲尔、维达、还有十几名父亲最好的战士。她回到了堡垒中她的房间和她的床上,而他们所有人都担心地低头看着她。凯拉感到有人在压她的手臂,她转头看见御医-有著银色长发的莉拉在她一旁用榛色眼睛检查她的脉搏。
凯拉完全睁开眼睛,发现她已经不在森林中。不知怎么地,她回到了堡垒。她听到身旁传来呜咽声,接着感到李奥的鼻子靠在她手上。她意识到一定是李奥带领他们找到她。
「发生了什么事?」她困惑地问,试图把刚刚的事拼凑起来。
人群看到她醒过来,似乎大大松了口气,开始交谈。而她父亲靠过来握紧她的手,脸上充满悔恨和放下本来悬著的心。艾丹冲向前抓住她另一只手,凯拉笑着看着弟弟在她一旁。
「凯拉,」她父亲和蔼地说,「妳现在回到家了。安全了。」
凯拉看着父亲脸上的内疚,记起了她们前晚的争执。她意识到父亲一定觉得有责任。毕竟是他的话把她赶走的。
莉拉放了一条冰毛巾在凯拉脸上,而她感觉到一阵刺痛,忍不住痛得叫出来。毛巾中放了某种软膏,她的伤口因而一下烧烫,一下又冷却下来。
「百合水,」莉拉温和地解释,「花了我六种药膏来弄清楚到底什么能治疗这个伤口。我们治得了算妳运气好-伤口已经被感染得很严重了。」
她父亲低头忧虑地看着凯拉的脸颊。
「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他说,「谁伤了妳?」
凯拉用一只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一撑起来,她马上感觉头在转。她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所有男人都安静地注视著她,等待着。凯拉试图回忆起发生的许多事情,然后把它们拼凑起来。
「我记得…」她声音沙哑地说,「暴风雪…火炎之墙…荊棘之林。」
她父亲眉毛担心地皱起来。
「妳为什么跑到那里?」他问道,「为什么妳在这种晚上徒步走那么远?」
她试着回忆著。
「我想自己看一看火炎之墙,」她说,「然后…我需要藏身处。我记得…梦想之湖…然后…有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他问,「在荊棘之林里?」
「她感觉很古老…雪也碰不到她。」
「一个女巫。」维达抽了口气说。
「这种东西在寒冬之月的夜晚就会冒出来。」艾瑟菲尔补充道。
「她说了什么?」她父亲紧张地质问。
凯拉可以看到所有人脸上的疑惑和担忧,所以她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关于她未来的预言。她自己也还在消化这件事,而且她怕他们听完会觉得她疯了。
「我…不记得了。」她说。
「是她伤了妳吗?」她父亲看着她的脸颊问。
凯拉摇摇头,因为喉咙干燥吞口口水,莉拉赶忙从水袋倒水递给她。她喝了下去,这时才意识到她有多缺水。
「那时有一阵叫声,」凯拉继续说,「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叫声。」
她做起身,感觉稍微清醒点,而所有记忆都扑了回来。她直视父亲的眼睛,想着他有什么反应。
「龙的叫声。」她轻轻说,打起精神等待他们的反应,也想着他们到底会不会相信她。
整个房间传来不可置信的喘息,所有男人一起吸了口气。一阵凝重的沉默降在男人之间,所有人都表现出凯拉从没见过的吃惊样。
有很长如永恒般的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终于,她父亲摇摇头。
「龙已经整整一千年没拜访艾斯卡隆,」他说,「妳一定是听见別的东西。或许妳听错了。」
带着灰色长胡子的托那斯,他是原国王的历史学家和哲学家,而现在是佛理斯的一份子,柱著拐杖往前走来。他鲜少说话,每当他开口时,所有人都会对这个储存被遗忘的知识和宝库的人献上最大的尊敬。
「在寒冬之夜,」他声音虚弱地说,「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我看见了,」凯拉咬定说,「我救了它一命。」
「救了它?」他父亲问道,看着凯拉像是她疯了。「妳,救了一头龙?」
所有男人也看着她好像她疯了。
「是她的伤导致的。」维达说。「她伤到脑袋了。」
凯拉满脸胀红,拼命的想要他们相信她。
「我没有伤到脑袋。」她坚持地说,「我没有骗人!」
她目光无助地扫过所有人的脸。
「你们任何人什么时候听过我骗人了?」她质问道。
所有人都不确定的注视著她。
「给女孩一个机会,」维达喊道,「我们听一下她的故事。」
他父亲对她点点头。
「说吧。」她父亲催促著。
凯拉舔了下嘴唇,打直了背坐着。
「那条龙受伤了。」她回想道,「总督军团的人把它困住。而且他们要把龙杀了,我不能让它死去-不能用那种方式。」
「妳做了什么?」安温问道,他的口气不像其他人那么怀疑。
「我杀了那些人。」她说,眼睛看着空中,那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她语气沉重,连她也意识到这故事听起来有多疯狂,她自己都难以相信。「我把他们都杀了。」
又另一段久久的沉默覆盖房间,甚至比第一次还沉重。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她终于说。
她父亲清了清喉咙,捏了一下她的手。
「凯拉,」他阴沉地说,「我们在妳附近找到五具尸体-总督军团的人。如果妳说的是真的,妳有意识到这有多严重吗?妳明白妳干了什么吗?」
「父亲,我別无选择。」她说,「我们堡垒的印记-我们是被禁止任由一只受伤的动物等死。」
「龙不是动物!」他生气的回道,「龙是一个…」
但他的话说一半就断了,他盯着空中,不确定该说什么。
「如果总督军团的人都死了,」艾瑟菲尔打破沉默,摸着胡子帮腔说,「那还有什么关系?谁知道女孩杀了他们?线索如何指到我们身上?」
凯拉感到胃里有个洞,但她知道必须说出完整的事实。
「还有一个,」她犹豫地加了一句,「一个随从。一个男孩。他都看到了。他骑马逃走了。」
他们脸色阴沉地瞪着她。
麦特恩皱著眉头往前靠。
「那妳为什么让这个活下来?」他问道。
「他只是个男孩。」她说,「手无寸铁,骑着马背对着我。我应该要在他的背上插入一支箭矢吗?」
「我怀疑妳有在任何人背上插入箭矢。」麦特恩厉声说,「但就算如此,难道让男孩活下来比让我们去死比较好?」
「没有人让我们去死。」她父亲斥喝麦特恩,帮凯拉辩护。
「她没有吗?」他问道,「如果她没骗人,那总督军团的人死了就是怪在佛理斯上,他们还有目击者。我们完了。」
他父亲转向她,他的脸从来没如此沉重。
「这的确是严重消息。」他说,声音听起来像一百万岁。
「对不起,父亲。」她说,「我并没有想给你添麻烦。」
「并没有想?」麦特恩回嘴,「不,妳只是不小心杀死了五个总督军团的人?那都是为了什么?」
「我跟你说了,」她说,「为了救那条龙。」
「为了救一只幻想的龙,」麦特恩暗笑,「这样就值得了。一条如果真的存在会把你撕成两半的东西。」
「不要再说关于龙胡言乱语。」他父亲声音拉高,激动地说。「告诉我们事实。我们这里都是男人。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会责怪妳。」
她感道内心在哭泣。
「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她说。
「我相信她。」艾丹站在她旁边说。凯拉非常感激艾丹说的话。
但她回头看着一片脸,很明显没有別人相信。房间陷入冗长的沉默。
「凯拉,那是不可能的。」她父亲终于轻声说道。
「有可能。」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他们一齐转身,只见房门被打开,几个她父亲的部属走进来,撢著头发和皮草上的雪。开口的男人脸上还因为寒冷而红著,敬畏地看着凯拉。
「我们找到脚印。」他说,「在河流附近。离尸体附近不远。那些脚印对任何在这土地上行走的东西都过大。那是龙的脚印。」
所有人回头不确定地看着凯拉。
「那这条龙现在在哪里?」麦特恩说。
「痕迹到河流就停了。」男人回报道。
「它飞不起来。」凯拉说,「就像我说的,它受了伤。它滚进急流后我就再也没看到它了。」
房间内陷入沉静,现在很明显大家都相信她了。所有人敬畏地看着她。
「妳说妳看见这条龙?」她父亲问道。
她点头。
「我跟它的距离就像你我现在这么近。」她回答。
「那妳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问道。
凯拉吞口口水,她自己也不确定。
「我就是这样才得到这个伤口的。」她说着边摸她的脸颊。
所有人惊吓地重新看着她的脸颊。
凯拉摸着那个伤口,她感到这个伤口会留疤,而且会永远改变她的容貌,但不知为何,她却不在乎。
「但我觉得它并不想伤害我。」她加了一句。
他们盯着她好像她疯了似。她想要跟他们解释她与这个生物之间的感应,但凯拉不认为这群人会理解。
所有成年男人都瞪着凯拉,似乎难以启口,终于她的父亲问道:
「为什么妳要冒著生命危险救一条龙?为什么妳要使我们陷入危险?」
这是个好问题,但凯拉也没有答案。她希望她可以回答。她无法把那些感觉、情感、还有当她靠近那头野兽时感受到的命运感转化成文字-她也不认为这群男人能理解。但她也明白她使所有人陷入危险,而她感觉糟透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垂著头说:「原谅我,父亲。」
「这是不可能的。」麦特恩激动地说,「不可能碰上一条龙还活下来。」
「除非,」安温说着,奇怪地看着凯拉,接着转向她父亲,「除非你女儿是-」
她父亲赫然给安温一个眼神,而安温立刻打住。
凯拉在两人之间困惑地回头张望,思考著安温刚刚要说什么。
「除非我是什么?」凯拉追问。
但安温眼神转开,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事实上,整个房间安静下来,而凯拉目光扫过所有人,她意识到所有人都在回避她,好像所有人都对她隐藏着秘密。
她父亲陡然从她床边站起,松开凯拉的手。他直直站立暗示著这个会议结束。
「妳现在必须休息。」他说,紧接严肃地转向他的人马。「一支大军要来了,」他正经地说,语气中带着威严。「我们必须準备应对。」
第十六章
凯拉独自站在夏天温暖的草原上,赞叹她周围的世界。 万物都开着色彩炫丽夺目的花朵,起伏的丘陵铺着绿油油的草地,点缀着鲜艳的小黄花和小红花。 树上都是花朵,厚厚的树叶随着沉重的果实一起随风摇摆。 整片丘陵满布着熟透了的葡萄园,使整个夏天的空气里都散发出浓浓的葡萄和花朵香。 凯拉不自禁地的想着她到底在哪里,她的子民都去哪了—而冬天去哪了。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凯拉一抬头就看到堤奥斯在她头上盘旋。 他朝着地面俯冲下来,降落在离凯拉几尺远的草地上,然后用它那黄澄澄双眼盯着她。 某种不用言语表达的东西穿过他们之间,他们感应非常强烈,彷佛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能交流。
堤奥斯突然扬起头,发出尖锐的声响,并且向凯拉喷火。
不知道是为什么,凯拉并不害怕。 她并没有因为逼近得火焰而退缩,似乎晓得它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那束火焰分叉开来,往她左右边而去,把她四周都点燃,但是就是没伤到她。
凯拉一转身,看见火延伸向乡村,全部的青草 、 夏日的收获,都成一团黑 ,她被吓坏了 。 风景在她眼前一转眼的全都改变,树被烧得脆焦,草也被泥土代替了。
火焰越升越高,且延伸得更远 、 也更快,她恐惧地看到远方佛理斯被大火吞蚀-直到除了些碎石和灰烬以外什么也不剩。
提奥斯终于停下来,而凯拉回头瞪着它看。 凯拉站着在那条龙的阴影里,被它巨大的身形给震撼而且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它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但是她无法感觉到是什么。
凯拉伸手触碰它的鳞片。 突然,它举起了爪子,开始尖声喊叫,接着在她脸颊上划了一道。
凯拉从尖叫着从床上坐起,同时紧握着自己的脸颊,极度的疼痛蔓延全身。 她全身摇着,试着图那只龙身边逃开-但她却惊讶的感受到一双人类的手在她身上,安抚她、试着压住她。
凯拉眨了眨眼然后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站在她身边,拿着敷片贴在她的脸颊。
「嘘,」莉拉安慰着她。
凯拉困惑的看了看身边,终于发现原来她刚才一直在做梦。 她在家里,在父亲的堡垒,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场噩梦,」莉拉说。
凯拉才了解她一定是又睡着了,但她并不知道多久前睡着的。 她朝窗户外望,看到阳光已被黑暗取代。 她紧张的坐直了身体。
「现在几点了 ? 」她问。
「已经夜深了 ,我尊敬的小姐, 」莉拉回答。 「月亮已经高挂空中。 」
「那要来的大军呢 ? 」她心里砰砰直跳的问。
「一支军队都还没到达,亲爱的小姐。 」她回答,「雪都还堆积得很高,且天还暗的。 任何军队都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行军。 不用担心- 妳只睡了几个小时,请继续休息吧。 」
凯拉往后倾,吐了一口气 ; 她感到一个湿润的鼻子在她手上,然后低头就看到李奥正舔着她的手。
「它打从一开始就没离开你身边,我的小姐,」莉拉微笑着说。 「他也没有。 」
她做了个手势,凯拉转头就很欣慰的看到躺着的艾丹,累倒在火炉旁的一堆皮毛毯中,手中抓着一本真皮包装的书,沉睡着。
「妳睡着时,他为妳讲故事,」她补充。
凯拉被弟弟的爱感动-这使她更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麻烦事更加警觉。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紧张不安,」莉拉跟着说,随后又放了一片敷片在她脸上,「妳梦见忧虑的梦,这是龙做的记号。 」
凯拉看见莉拉双眼意味深长和敬畏的看着她,而凯拉思考着。
「我不了解我到底怎么了,」凯拉说。 「我从来没有做过梦,至少不是这种梦。 这感觉比梦还真实-好像我真的在现场,似乎我是从龙的眼里看到一切。 」
护士用她那充满着灵魂的双眼看着她,并将她的手放在她的膝上。
「被动物留下记号是件非常神圣的事,」莉拉解释。 「更何况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动物。 如果你被一种生物触碰到,你们之间将会建立一个协同效应-永远的。 妳可能会看见它眼里看到的,或感受到它所感受的,或听见它所听到的。 这有可能今晚会发生-也有可能是明年。 但总有一天会发生。 」
莉拉看着她,寻思着。
「妳懂吗,凯拉? 从今开始,妳已经不再是像昨天的妳。 那并非只是脸上的一个记号 ---是一个预兆。 你现在背负着龙的记号。 」
凯拉皱着眉头,试着了解。
「但那又代表什么 ? 」凯拉提问,想要弄清一切的意义。
莉拉叹息,吐了很长一口的气。
「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
凯拉想起总督军团,那即将来临的战争,她感到到一阵急迫感。 她丢下的毛皮毯下床起立,她突然感到双脚软弱无力好像不属于她。 莉拉冲过去扶住她的肩膀,使他站稳。
「妳必须躺下来,」莉拉催促她,顺便递给她一个杯子。
凯拉低头一看到杯里的红色液体。
「这是什么 ? 」
「我自己的调制的,」她笑着回答。 「这会降低妳的发烧,并且减轻疼痛。 」
凯拉喝了一大口,双手握着杯,感受当那液体在喉咙中前进时又浓又稠的感觉,难以咽下。 她做了个鬼脸,莉拉也笑了一下。
「味道像泥土一样,」凯拉观察似的说。
莉拉的笑容咧得更开了。 「它本不以味道见称。 」
但是凯拉已经感觉好多了 ,她的身体立刻变得更温暖。
「谢谢,」她说。 她走向艾丹,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心翼翼地不要吵醒他。 她接着转身匆匆的离开房间,李奥跟在她身边。 凯拉左弯右拐走在佛理斯那走不完的走廊里,暗淡的,只有墙上火柱那忽隐忽现的火光照亮着。 在这么晚的时间里只有几位守卫站岗,整个堡垒都万籁俱寂,睡得很沉。 凯拉走上螺旋的石头梯子然后停在她父亲的房门前,有一位卫兵在看守。 当他看到她时,眼里出现敬意,而她则在想那故事到底已经被散播到多远了。 他对她点了点头。
「我尊敬的小姐,」他说。
她点了一下头。
「请问我父亲在房间里吗 ? 」
「他睡不着。 昨晚我最后看到时,他正走向读书室。 」
凯拉匆忙走过那石头走廊,低头钻过一个低矮并且逐渐变细的拱道,然后走下一个螺旋梯子直到她终于到达堡垒的最终底端。 那大厅的尽头有一个拱形的木头门通往他的图书室,然而当她准备要打开那门是,她发现已经微开的了。 他听到一个紧急又尖锐的声音从里而来,她停止前进。
「我跟你说她看到的并不是那个,」那充满怒气的声音是从她父亲传来的。
他正在气头上,她制止自己走进,觉得还是等一下比较好。
她站在那,等待着声音停止的时候,好奇他到底在跟谁说话和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讨论她吗?” 她心里想着。
「如果她真的看到只龙,」那是从一个干裂的声音而来,而凯拉马上就认出是托那斯的,她父亲最年老的顾问,「佛理斯已经没有太大的希望了。 」
她父亲咕哝了一些她没听清楚的话,接下来就只有一片沉默,然后就只听到托那斯 叹了口气。
「那古老的卷轴,」托那斯用他苍老的声音回答。 「诉说着龙们复活。 到那时,我们会全部被它们的火焰给消灭。 我们没有城墙来阻挡它们攻入。 我们除了丘陵和天空以外,什么都没有。 然而如果他们真的到来,他们一定是有原因的。 」
「但是什么样的原因? 」 她父亲反问。 「是什么会迫使一只龙跨越世界? 」
「可能一个更好的问题, 长官,」托纳斯回答,「是什么可以伤害它 ? 」
接下来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只听得到壁炉里的火焰发出噼啪声,一直到托那斯终于又开口。
「我有些怀疑真正困扰你的并不是那只龙,是不是 ? 」托那斯提问。
又是一段寂静,而凯拉,虽然她知道她不该听,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从门缝偷看。 当她看到她的父亲时坐在那时,她的心感到非常的沉重,他的头埋在手里,沉思着。
「不,」他的粗糙的声音带有疲倦。 「并不是,」他终于承认。
凯拉很想知道着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你还在思考关于那些预言,对吧 ? 」他问。 「她出生时的预言? 」
凯拉又更往前倾一点,她的心跳在耳里扑通扑通的响,她感觉他们是在针对她, 但她还是不懂他们的意思。
「我当时在场,长官。 」托那斯终于开口。 「你也是。 」
她的父亲叹了口气,但不愿意抬起头来。
「她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不认为不告诉她对她很不公平 ? 关于她的出生? 她的母亲? 难道她没有权利知道她到底是谁吗? 」
凯拉感觉自己的心脏猛撞在胸膛上 ; 她最讨厌秘密,尤其是关于她的。 她急切地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时候还没到,」她的父亲终于开口。
「但是时候永远都不会到的,不是吗 ? 」长者说。
凯拉急剧的呼吸着,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她突然转身就跑,父亲的话语越是在她耳中回荡她的心就越感到沉重。 这痛比百万只刀、比任何总督军团能向她丢去的武器还伤。 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一直对她隐瞒着秘密,那些他在她一辈子里都试着隐藏的秘密。 他一直都在欺骗她。
难道她没有权利知道自己是谁吗?
凯拉在她一生当中都觉得别人总是以不同的眼光看待她,如同他们知道一些关于她而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如同她是一位外人,而且她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她懂了。 她并不是感觉自己与别人不同 ---她是跟别人不同。 但是怎么会这样?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