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们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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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iler: 术士的指环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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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达瑞尔斯跑上了那条通往村外的土路,跟随着那些脚印朝瓦路西亚的方向跑了过去,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下洛蒂和杀死带走她的人。他手握着一柄真正的金属剑奔跑着,这是他这辈子真正第一次拿着把真正的剑,他知道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和他整村的人被杀了。钢铁是一项禁忌,甚至连他的父亲和爷爷都不敢去拥有一把钢剑,达瑞尔斯知道他跨过了一道现在已经无法回头的线。

但是达瑞尔斯已经不在乎了。他生活中遇到的不公正待遇太多了。在洛蒂被抓走了之后,他其它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救回她。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来了解她,但是自相矛盾的是,他感觉她好像是他全部的生命一样。他自己被抓去做奴隶是一回事,但是她被抓走了却是让他无法容忍的另一回事。自认为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的他不能让她被带走。他知道他还是个男孩,但是他却也正在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他意识到,正是这些决择,这些其他人都不愿意去做的决定把一个人变成了男人。

达瑞尔斯独自在路上往前冲着,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的呼吸也变得很粗重,他已经准备好了去独自面对一支军队和一座城。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他需要找到洛蒂并把她带回来,或者死在达成这一目标的路上。他知道如果他失败了,甚至即使他成功了,这也会给他的整个村子、他的家人和所有族人们招致报复。如果他停下来考虑这些东西的话,他甚至可能会调头回去。

但是他整个人都被某种比自保和保护他的家人和族人的还要强烈的欲望驱使着,他也被追求正义和自由的欲望给驱使着,被甩掉他的压迫者的压迫并获得自由的欲望所驱使着,哪怕那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不仅为了他自己,更为了洛蒂,为了她的自由。

达瑞尔斯这是意气使然,并不是他冷静思考之后的行为。他生命中的热爱就在那里,而他在帝国人手中也受到过太多次的欺凌。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不管了。他需要让他们知道在他的族人当中至少还有一个人是不会容忍他们的恶行的,哪怕他只是个孩子。

达瑞尔斯跑啊跑,在他熟悉的田野中七拐八绕地飞奔着,跑到了瓦路西亚城的地域边缘。他知道仅仅是被发现来到了距离瓦路西亚这么近的地方就足让他招致杀身之祸了。他看到了扎特兽的脚印很密集,知道他们走的很慢,所以跟着他们留下的印迹又加快了速度。他知道,如果他够快的话他能追上他们。

达瑞尔斯气喘吁吁地绕过了一座山,终于看到了远处他要找的人:洛蒂就站在大约一百码开外的地方,她脖子上锁着个带锁链的铁枷锁,锁链的另一端足有二十尺长,连在一只扎特兽的鞍子上。那名把她带走的那名帝国监工正背对着她坐在扎特兽后背上,还有另外两名身穿着闪闪发光的厚实黑金色帝国盔甲的帝国士兵走在他们身旁。他们的身形都差不多是达瑞尔斯的两倍,都是难以对付的战士,而且他们还都装备着最精良的武器,还有一只扎特兽供他们驱使。达瑞尔斯知道,要战胜这三个人需要一整支奴隶队伍。

但是达瑞尔斯并没有让害怕阻止他,他所需要的只是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决心,他知道他将不得不想出办法让它们足以带着他去战斗。

达瑞尔斯跑啊跑,从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朝那辆囚车追了过去,他很快就追上了他们,从后面朝洛蒂跑了过去,高举起了他的剑,此时她朝他看了过来,在她惊讶的表情下,他一剑就砍在了那根把她栓在了那只扎特兽的锁链上。

当地一声脆响,达瑞尔斯砍断了锁住洛蒂的锁链,放开了她,洛蒂发出了一声大叫,震惊地向后跳了出去。洛蒂站在那儿,身上已经没有了那根锁链的束缚,但是她的脖子上还是锁着枷锁,断掉的锁链垂到了她胸前。

达瑞尔斯转身看到了坐在扎特兽的那名帝国监工向下看下来时那同样震惊的表情。走在他旁边的那两名士兵也停了下来,看到达瑞尔斯他们全都很吃惊。

达瑞尔斯双手颤抖着站在那儿,把剑挡在了他跟前,决心在他站在他们和洛蒂之间时一定不要露怯。

“她不属于你们,她是一个自由的女人,我们全都是自由的!”达瑞尔斯大声道。

那两名士兵抬头看向了那名监工。

“孩子,你刚刚犯下了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他对着达瑞尔斯大声道。

他朝他的士兵点了点头,他们举起剑就朝达瑞尔斯冲了过去。

达瑞尔斯站在那里没有动,用颤抖的双手握着他的剑,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感觉他的祖先们在向下看着他。他感觉所有那些曾经被杀死的奴隶们都在向下看着他,都在支持他。他开始感觉有一股巨大的热量在他体内升起。

达瑞尔斯感觉隐藏在他体内深处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很希望被召唤出来。但是他不能让他自己那么做。他想和他们进行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战斗,想要像其他男人一样用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训练所得的东西来打败他们。他想赢得一场属于男人的胜利,想像一个男人一样用真正的钢剑去战斗,去用和他们同样的方式打败他们。拿着木箭时他一直都比所有那些比他年长的男孩们速度快,哪怕他们的体型是他的两倍,身上的肌肉也比他更发达。他压低了身子,在他们冲过来的过程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洛蒂!跑!回到村里!”他头也不回地大喊道。

“不!”她大声朝他尖叫道。

达瑞尔斯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站在那儿等着他们冲到他跟前。他知道他得出其不意,得做出一些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达瑞尔斯突然选中两名士兵中的一个径直朝对方冲了过去。他们在空地中央相遇了,达瑞尔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战吼。那名士兵一剑朝达瑞尔斯的脑袋砍了过去,但是达瑞尔斯举起他的剑挡住了它,他们的剑碰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达瑞尔斯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刀真枪的撞击。那把剑比他想象得要沉,对方的这一击也更强大,他感到一阵剧震,感觉他的整条手臂都在震颤,震颤的力道一直通过他的手腕传到了他的肩膀。他被打了措手不及。

那名士兵飞快地一个闪身,想要砍中达瑞尔斯的侧身,但是达瑞尔斯也转过了身去,挡下了这一击。这样的打斗与他和他的兄弟们打斗时完全不一样;达瑞尔斯感觉他自己比平时移动起来要慢一些,这把剑太重了。习惯去用它要消耗一些力量,他感觉对方的速度要比他快一倍。

对方再一次一剑挥了过来,达瑞尔斯意识到他无法像这样通过正面的对攻来打败对方,知道他必须用上他的其它技能。

达瑞尔斯闪到了一边,并没有去接这一击,然后他肘子击在了对方的喉咙上。达瑞尔斯抬起他的剑柄就击在了对方暴露出来的后背上,把他击得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名士兵也冲了过来,达瑞尔斯一个转身,抬起他的剑挡下了那朝他的脸劈下来的一记重击。但是这名士兵继续冲了过来,把达瑞尔斯撞得向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在这名士兵落在了他身上的时候达瑞尔斯感觉他的肋条板都被砸碎了,他们两个都落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带起了一阵尘土。这名士兵丢掉了他的剑,伸出双手就要把手指戳进达瑞尔斯的双眼。

达瑞尔斯抓住了他的手腕,用颤抖的双手抵住了它们,但是还是在被压得一点点后退。他知道他得赶快做点什么了。

达瑞尔斯抬起了一只膝盖,身子一侧,成功地把对方甩到了一边,然后一气呵成地伸手拔出了那把他看见插在对方腰上的长匕首,高举起它,在他们在地上翻滚着的时候一下就插进了对方的胸膛。

这名士兵发出了一声惨叫,达瑞尔斯落在了他身上,看着对方在他眼前死去了。达瑞尔斯趴在他身上惊呆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感觉很不真实,同时感觉到了胜利的喜悦和震撼。

达瑞尔斯听到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吼,把他惊醒了过来,他扭头看到了另外那名被他打倒了的士兵又重新站了起来,朝他冲了过来。对方举起剑就朝他的脑袋劈了过来。

达瑞尔斯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直到最后一刻才躲了过去;对方一个踉跄,从他身旁蹿了出去。

达瑞尔斯伸手从那名死掉的士兵身上拔出了那把匕首然后转过了身去,这时对方又转身再次朝他冲了过来,跪在地上的达瑞尔斯一探身,把匕首掷了出去。

他看着那把匕首划着一个个圈飞了过去,最后刺穿了对方的盔甲,射进了他的心脏。这两个帝国士兵都是被他们自己的武器给杀死的。也许他们不应该把他们的武器打造的这么锋利,达瑞尔斯想。

这名士兵鼓着眼睛跪倒了下去,倒向了一边,死掉了。

达瑞尔斯听到他背后传来了一声大吼,他跳起来转身看到那名监工从他的扎特兽上跳了下来。他皱着眉头拔出了他的剑,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吼叫声朝达瑞尔斯扑了过去。

“现在我不得不亲自动手杀了你了”,他说,“但是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慢慢地把你、你的家人还有你的族人折磨死!”

他朝达瑞尔斯冲了过去。

这名帝国监工明显比另外两个帝国士兵要更强大,他更高也更强壮,身上的盔甲也更好。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是达瑞尔斯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战士。达瑞尔斯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很难对付的敌人面前他害怕了,但是他拒绝表现出来。相反,他决定用战斗去克服他的恐惧,拒绝让自己被吓倒。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达瑞尔斯告诉自己。而所有人都能被打倒。

“所有人都能被打倒。”

在这名监工双手挥舞着他那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大剑朝他扑过去的时候达瑞尔斯举起了他的剑。达瑞尔斯调整着剑的位置,挡下了这一击,但是对方又劈出了一剑。

对方朝着达瑞尔斯左砍右砍地攻击着,达瑞尔斯只能去挡,他耳朵里充斥着金铁交击声,火花四溅。对方把他逼得一点点往后退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挡下他的攻击。对方很强壮,速度也快,达瑞尔斯只得疲于奔命。

达瑞尔斯挡另一击时速度有点太慢了,对方找准了一个空当一剑砍在了他的胳膊上,他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伤口并不深,但是却很疼,达瑞尔斯感觉血流了出来,这是他在战斗中第一次受伤 ,这让他惊呆了。

这是一个错误,那名监工利用他的犹豫,用他的护手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金属护手撞击在了他的脸上,达瑞尔斯感觉他脸上和下巴上传来了一阵剧痛,这一击也把他击得身后踉踉跄跄地跌出了好几步,达瑞尔斯记住了,永远都不会再在战斗中停下来检查他的伤口了。

达瑞尔斯尝到了他嘴唇上的鲜血,心里顿时充满了愤怒。那名监工再次朝他冲了过来,扑向了他,他高大而强壮,但是这一次,胸前疼痛不已舌头上还沾着血的达瑞尔斯并没有让这一点吓到。达瑞尔斯意识到他前面受到的几次攻击 虽然很疼但是并不严重。他还站着,还在呼吸,还活着。

那意味着他还能战斗,还能挡下攻击,还继续战斗。受伤并没有他害怕的东西糟糕。他可能更矮小也更缺乏经验,但是他意识到他的技能也和其他任何人一样强大,也可以和它们一样致命。

达瑞尔斯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吼叫声,冲了上去,这一次并没有避战,而是正面迎了上去。达瑞尔斯不再害怕受伤,伴随着一声大吼,举起他的剑就朝他的对手劈了过去。对方挡下了它,但是达瑞尔斯并没有放弃,一次接着一次一剑剑挥了过去,虽然对方有着更大和身形和力量,但还是被他逼得向后退了回去。

达瑞尔斯拼命地战斗着,为了洛蒂而战,为了他所有的族人而战,也为了他的战友们而战;他左右劈砍着,速度前所未有地快,不再让他的剑的重量拖慢他的速度,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空当一剑砍在了对方身侧,对方立刻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他扭头看向了达瑞尔斯,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满眼复仇的怒火。

他像一头受伤的动物一般发出了一声尖叫,朝达瑞尔斯冲了过去,他扔掉了他的剑,冲上去一把熊抱住了达瑞尔斯。他把达瑞尔斯从地上抱了起来,把他抱得非常紧,紧到达瑞尔斯都丢下了他的剑。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而且这样的举动也完全出乎达瑞尔斯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他料想他的敌人只会在战斗中用剑,而不会用拳头。

悬在空中的达瑞尔斯在那里呻吟着,感觉好像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要被挤碎似的,痛得他大叫了起来。

那名监工勒他勒得更紧了,紧到达瑞尔斯都确定他要死了。然后他还仰起头用他的额头顶在了达瑞尔斯的鼻子上。

达瑞尔斯感觉他鼻子里飙出了血来,也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疼痛从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钻了进去,如果针扎般疼痛,也让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这是一个他没有料想到的举动,而当这名监工再一次仰头去顶他时,他确定他就要被杀死了。

锁链破空声传来,突然这名监工的眼睛鼓了出来,他抓着达瑞尔斯的手也松了下来。大口喘着气的达瑞尔斯不解地抬头看了过去,想知道他为什么放开了他。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那名监工身后的洛蒂,她用她脖子上垂着的那半截锁链一遍又一遍地缠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勒住了他。

达瑞尔斯踉跄着向后退了过去,试图再次把气给喘匀了,这时他看到那名监工也踉跄着往身后退了几步,然后把手从肩上伸了出去,从后面抓住了洛蒂,向后一仰身,把她从他头顶甩了过去。洛蒂的后背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名监工走了上去,抬起腿就用他的靴子朝她的脸踩了过去,达瑞尔斯看到他就要一脚踩上去踩烂她的脸了。但是现在那名监工距离他足有十尺远,达瑞尔斯已经来不及赶过去施救了。

“不!”达瑞尔斯吼道。

达瑞尔斯飞快地思考着:他伸手抓起了他的剑,向前踏出了一步,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把它抛了出去。

这把剑飞旋着飞上了天空,达瑞尔斯一动不动地看着剑尖刺穿了帝国监工的盔甲,正好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眼睛再一次大大地鼓了出来,达瑞尔斯看着他跌倒了下去,先是跪倒了下去,然后脸也倒在了地上。

洛蒂飞快地站了起来,达瑞尔斯冲到了她身边。他用一只手安慰性的揽住了她的肩膀,非常感激她,也对她没事感到放松了下来。

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在空中响起;达瑞尔斯扭头看到那名躺在地上的帝国监工把手放到他的嘴上再一次吹响了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声口哨。

达瑞尔斯看了过去,惊恐万分地看到那只扎特兽突然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它愤怒地低下他的尖角朝他们疾驰了过来。达瑞尔斯和洛蒂交换了一下表情,知道他们无处可逃了。达瑞尔斯知道,片刻之后他们俩就要死了。

达瑞尔斯环顾四周,飞快地思考着,他看到了他们帝国那座布满了石块和巨石的陡峭山坡。达瑞尔斯抬起了一条胳膊,张开了手,而用另一条胳膊揽住了洛蒂,把她拉近了自己。达瑞尔斯不想召唤他的力量,但是他知道如果想活命的话现在别无选择了。

达瑞尔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热量传遍了他全身,那是一股他几乎都控制不了的力量,他看到一道光从他张开的手掌上射了出去,射进了那陡峭的山坡。一阵轰隆声传来,一开始还声音还很有规律,但是随后就越来越大,达瑞尔斯看着巨石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滚下来,带起了一片尘土。

一堆巨石全都朝那只扎特兽砸了下来,在它撞到他们之前砸在了它身上。一阵巨大的尘土伴随着一声巨响扬起,终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达瑞尔斯站在那儿,除了一片安静和在阳光下飞扬的尘土外什么都没有,他几乎都无法理解他刚做了什么。他扭头看到洛蒂正看着他,看到了她脸上那恐惧的表情,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暴露了他的秘密,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第七章

索尔直着身子坐在他们那艘小船的边缘,双腿交叉,双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背对着其他人凝视着那片冰冷而残忍的大海。他的眼睛都哭红了,但是他不想其他人看到他像这样。他的眼泪早就哭干了,但是在他木讷地盯着大海思索着生命无常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湿湿的。

上天怎么可以赐给了他一个儿子又让他被夺走呢?他那么爱的一个人怎么能从他身边消失呢?怎么能预先毫无征兆地被从他身边夺走并再也回不来了呢?

索尔感觉生活太残忍了。正义在哪儿呢?为什么他的儿子不能回到他身边呢?

只要古维恩能回到他身边,索尔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赴汤蹈火,哪怕要死一万次。

索尔试着去把有关那座燃烧着的火山,那个空摇篮和火焰的画面抛到脑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也试着不再想他的儿子死的有多悲惨。他心里充满了愤怒,但是最多的还是悲伤,也有因为没有及时赶到的惭愧。

一想到见到格温多林和告诉她这个消息时的画面索尔的心里就一阵难受。她肯定永远都不会拿正眼去看他了。她也永远都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索尔格林的全都生命都好像被夺走了一般。他不知道要怎么来一点点振作起来。他要怎么来找到另一个活下去的目标呢,他想知道。

索尔听到脚步声,伴随着嘎吱声船也发生的倾斜,他感觉到有一个人来到了他身旁。他吃惊地看到科文在他旁边找了地方坐了下来,也看向了远方。索尔感觉自打科文的双胞胎哥哥死后他好像好多年没见过科文似的。在这里看到他很欢迎。当索尔看向他,仔细打量着他脸上那悲伤的表情的时候,他第一次理解了他心中的苦,他真的理解了。

科文没有说一句话,他根本不需要说,他的到来就已经足够了。他带着同情坐在了他身旁,成了一对悲伤的难兄难弟。

他们安静地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波涛轻轻拍打在船上的声音其它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们的小船就这么漂泊在这片无尽的大海上,他们找到并救下古维恩的追寻之旅都离他们所有人远去了。

终于,科文说话了。

“没有哪一天我是不想康沃尔的”,他声音悲伤地说道。

他们又在一起安静地坐了很长时间。索尔想回答他,但是根本无法做到,因为他哽咽了,说不出来。

终于,科文又说话了:“发生在古维恩身上的事让我也很悲痛。我本该看到他像他父亲一样长成一个伟大战士的。我知道他本该如此的。生活有时候确实是悲惨和残忍了,有时候它只会去夺走我们所拥有的东西。我希望我能告诉你我已经从我的悲伤中恢复了过来,但是我没有。”

索尔看向了他,科文的诚实不知怎么地带给了他一丝安宁。

“是什么让你一直活下来的?”索尔问。

科文盯着水面看了很长时间,终于叹了口气。

“我想那是康沃尔想让我活下来”,他说,“他想让我继续活下去,所以我就继续活着了。我是为了他才活着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有时候我们是为其他人而活的。有时候我们并不怎么想为自己而活,因此我们在为他们活着。但是我逐渐意识到,有时候那就够了。”

索尔想到了现在已经死去了的古维恩,他想知道他儿子会怎么想。他当然想让他活下去,去照顾他的母亲格温多林。理智上索尔知道这一点。但是在心里他就是接受不了。

科文清了清嗓子。

“我们也为我们的母亲而活,为我们的兄弟姐妹而活,为我们的妻子、儿子和女儿而活。我们为其他每一个人而活。而有时候,当生活带给你的打击大到你都不想继续活下去的时候,那一点就够了。”

“我不同意”,一个声音传来。

索尔看了过去,看到马特斯来到了他的另一边,和他们坐到了一起。马特斯表面严肃而骄傲地看向了大海。

“我相信我们活着还为了另一样东西”,他接着道。

“那是什么呢?”科文问。

“信仰”,马特斯叹了口气,“我的族人,上部艾尔斯人,他们会向怪石林立的海岸上的四个神祈祷,他们是水神、风神、天空之神和石神。但是那些神从来都没有应验过我的祈祷,所以我向古老的指环之神祈祷。"

索尔吃惊地看向了他。

"我从来都不知道有哪一个上部艾尔斯人和指环王国里的人有着同样的信仰”,科文说。

马特斯点了点头。

“我不像我的族人”,他说,“我一直都不像他们。我从小就想进入修道院去进修,但是我父亲从来都不听。他坚持让我像我的哥哥们一样拿起武器。”

他叹了口气。

“我相信我们是为我们的信仰而活的”,他接着道,“那是可以带着我们穿越一切困难的东西。如果我们的信念够强大,那一切都可以发生,甚至是奇迹。”

“那他可以把我儿子还给我吗?”索尔问。

马特斯坚定不移地朝他点了点头,索尔能看出来他眼里的肯定。

“是的”,马特斯断然回答道,“任何事。”

“你在撒谎”,科文带着挑衅道,“你在给他错误的希望。”

“我没有”,马特斯反驳道。

“那你说信念能把我死去的哥哥还给我吗?”科文气愤地反问道。

马特斯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所有的灾难都是礼物”,他说。

“礼物?”索尔害怕地问道,“你是说我失去了儿子是礼物?”

马特斯自信地朝他点了点头。

“你确实被给予了一个礼物,虽然听起来那是一场悲剧。你无法知道它是什么。可能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索尔扭头看向了大海,很不解,也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这一切都是一个考验吗?他想知道。它是他母亲说过的其中一个考验吗?光靠信念能把他儿子带回来吗?他想去相信。但是他不知道他的信念够不够强大。当时他母亲考虑的时候,他是如此地确信他能通过摆在他面前的一切考验,但是现在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继续下去。

船在波浪间摇晃着,但是突然潮水的方向突然一变,索尔感觉他们的小船方向一转,朝相反的方向漂了过去。他的思绪被打断了,朝他身后查看了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瑞斯、埃尔登、英德拉和欧科纳仍旧在划着船和调整着船帆,他们的小船帆在风中疯狂地啪啪作响,他们脸上也都是一脸的疑惑。

“是北潮”,背着手站在那里向外看着,仔细打量着水面的马特斯说,他摇了摇头,“情况不妙。”

“那是什么?”英德拉问道,“我们无法控制小船了。”

“它们有时候会经过上部艾尔斯,但是我自己从来都没见过,只听说过它们,尤其是在这么靠北的地方。它们是一股急流。一旦你被卷入了其中它们就会把你带到它们想把你带去的地方,无论你怎么去划桨和调整船帆的方向。”马特斯解释道。

索尔低下头,看到了他们下方那流速快了一倍一倍的海水。他看了过去,看到他们正朝着一个新的空无一物的方向漂了过去,紫色和白色的云散布在天空,既美丽又不祥。

“但是现在我们在往东西走啊”,瑞斯说道,“而我们需要往西去。我们所有的同胞都在西边。帝国也在西边。”

马特斯耸了耸肩。

“潮水把我们带去哪儿我们就只能去哪儿。”

索尔带着好奇与挫败感看了过去,意识到每时每刻他们都在被潮水带着远离格温多林和他们的同胞们。

“那哪里是它的尽头呢?”欧科纳问。

马特斯耸了耸肩。

 

“我只知道上部艾尔斯”,他说,“我从来都没来过这么北的地方,对后面有着什么一无所知。”

“它确实有尽头”,瑞斯声音阴沉地说道,所有的目光转向了他。

瑞斯表情严肃地看向了他们。

“在几年前我还小的时候我学过有关洋流的知识。在国王古老的书中,我们有一系列地图,其中包含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北潮通向这个世界的东端。”

“东端?”埃尔登声音里带着担心问道,“我们将和我们的族人们分隔于这个世界的两端。”

瑞斯耸了耸肩。

“那些书很古老,而那时我还小。我真正记得的只有北潮是通往灵魂之地的入口。”

索尔好奇看向了瑞斯。

“老人编的故事而已,没有什么通往灵魂之地的入口,它在几个世纪以前就被封上了,那时候我们的祖辈们还没有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呢。”欧科纳说。

瑞斯耸了耸肩,他们全都扭头看向了大海,安静了下来。索尔仔细打量着那快速流动的海水,思索了起来:他们到底在被带向哪儿呢?

*

索尔一个人坐在小船的边缘像过去几个小时那样盯着海水,冰冷的水雾击打在他脸上,但是他对这个世界已经麻木了,几乎感觉不到。索尔想行动,去拉起船帆或划船,什么都行,但是现在他们任何人都什么都做不了了。北潮正带着他们朝它们想去的地方前进,他们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看着水流,他们的小船在大浪中摇晃着,他们思索着哪里会是尽头。现在他们的命完全都在命运手中了。

当索尔坐在那里打量着远方的地平线和思考着这片大海会在哪里终止的时候,他感觉他自己的思绪漂向了虚无,寒冷和风已经使他麻木了,他已经迷失在了笼罩在他们头顶那深深的安静和单调之中了。一开始还有海鸟盘旋在他们头顶,但是他们早已经消失了,而且随着安静的加深,当天空变得越来越暗,索尔感觉他们好像正驶向虚无,驶向这边大地的尽头。

几个小时后,最后一缕阳光都消失了,索尔在远方看到了些什么东西,坐直了身子。一开始他确信他是眼花了,但是当水流变得更急,那个东西就变得越发地清晰可辨了,他看到的东西是真的。

索尔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坐直了,然后站了起来。他站在摇晃的小船上,背着手看了出去。

“那是真的吗?”一个声音传来。

索尔循声看了过去,看到瑞斯也走了上来,走到了他身旁。埃尔登、英德拉和剩下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加入到了他们当中,好奇地看了过去。

“一座岛?”欧科纳大声问道。

“看起来像一座山洞”,马特斯道。

当他们靠近过去的时候索尔开始看到它的轮廓了,他看到那确实是一座山洞,是一座位于突出在这片残忍而无尽的大海上的巨石上的巨大山洞,它高有数百尺,洞口呈巨大的拱形,看起来像一张准备吞噬整个世界的巨口。

而水流正带着他们的船径直朝它流了过去。

索尔好奇地盯那里,他知道它只可能是一样东西:通过灵魂之地的入口。

第八章

达瑞尔斯缓缓地走在那条土路上,洛蒂走在他身旁,空气中充满了凝重的沉默。自从和那个监工还有他的士兵们遭遇过之后他们两个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在达瑞尔斯走在她身旁,陪着她回到他们的村子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涌动着无数个念头。达瑞尔斯想用一只胳膊抱住她,去告诉她他对她还活着有多么地感激,告诉她她像他救了她一样也救了他,告诉她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身边的决心有多大。他想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喜悦和放松,也想听她说他冒着生命去救她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或者至少去告诉他她很高兴见到他。

但是当他们在尴尬而深沉的安静中向前走去的时候,洛蒂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看都不看他。自从他造成了那场山崩之后她就再没对他说过一句话了,甚至都没有看过他的眼睛。达瑞尔斯的心怦怦直跳了起来,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目睹了他召唤他的力量了,目睹了那场山崩。在她从震撼中醒转过来的时候她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那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了。

也许在她眼里他打破了她的族人被禁止使用魔法的这一神圣禁忌,而这是她的族人们最看不起的事,达瑞尔斯想。也许她是害怕他,甚至更糟糕的是,她也许已经不再爱他了。也许她把他当作了某种怪物。

在他们慢慢向他们村走回去的时候达瑞尔斯感觉他的心都碎了,他想知道这都是为什么。他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一个已经不再爱他的姑娘 。如果能读懂她的想法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他曾经认为他了解她,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心里也感觉有些气愤,出于骄傲在她这样的反应下他并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也有一部分不知怎么地感觉有些惭愧。他知道他的族人们是怎么想魔法的。他用魔法就这么可怕吗?即使他救了她的命?她会告诉其他人吗?如果村民们知道了,他知道他们肯定会驱逐他。

他们走啊走,达瑞尔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须说些什么。

“我相信你的家人看到你安全地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达瑞尔斯说道。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洛蒂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去看他;相反,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和他一起安静地向前走着。终于,在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摇了摇头。

“也许吧”,她说,“但是我想他们最主要的还是担心。我们整个村子都会担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达瑞尔斯问。

“你杀了一个监工。我们杀了一个监工。整个帝国都会出动来找我们。他们会毁灭我们的村子和族人。我们干了一件可怕而自私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我救了你的命!”达瑞尔斯恼怒道。

她耸了耸肩。

“我的命比不上我们所有族人的命重要。”

达瑞尔斯怒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继续向前走。他开始意识到洛蒂是一个很难理解的女孩。她受到她父母和他们的族人们那些保守思想的灌输太严重了。

“那么说你恨我喽,你恨我救了你。”

她拒绝看他,继续往前走。

“我也救了你”,她骄傲地反驳道,“你忘了吗?”

达瑞尔斯的脸红了,他理解不了她。她太骄傲了。

“我不恨你”,她终于接着道,“但是我看到了你是怎么做的。我看到了你做了什么。”

达瑞尔斯的心里一颤,被她的话伤到了。她的话听起来像指责。这不公平,尤其是在他救了她的命之后。

“那就那么可怕吗?”他问,“不管我用了什么力量?”

洛蒂没有回答。

“我就是我”,达瑞尔斯说,“我生来就这样,这并不是我要求的,连我自己都不完全理解它,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用到它。我不想用它,就好像是它在……它在用我一样。”

洛蒂继续低着头,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的眼睛,达瑞尔斯感到了深深的后悔。他救她是错的吗?他应该为他自己感到羞耻吗?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我去用那种力量吗?”达瑞尔斯问。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洛蒂又一次没有回答他,达瑞尔斯的后悔加深了。

“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它”,她说,“我们一定永远都不要说出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否则我们都会被驱逐出去。”

他们拐了一个弯,他们的村子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们走上了那条通往村子的主干道,这时他们被一些村民认出来了,对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惊喜吼声。

不一会在一片巨大的嘈杂声中那些村民就鱼贯而出迎上了他们,他们有数百人,全都兴奋地冲上来和洛蒂和达瑞尔斯拥抱了。洛蒂的母亲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她父亲和她那两个有着宽阔的肩膀、短发和骄傲的下颌的哥哥也和她母亲一起冲了出来。他们全都看向了达瑞尔斯,上下打量着他。站在他们旁边的是洛蒂的第三个哥哥,他的身形比其他人小,还瘸了一条腿。

“亲爱的”,洛蒂从人群中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道。

达瑞尔斯一个人被凉在那儿,不确定要怎么做。

“你没事吧?我以为帝国人把你带走了。你是怎么逃回来的?”她母亲问道。

当那些村民的目光落到达瑞尔斯身上时,他们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也安静了下来。他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值得高兴和为他的所作所为庆贺的时刻,是一个他应该作为一个英勇被迎回家和感到无比骄傲的时刻。毕竟,在他们所有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有勇气去救洛蒂。

但事实却相反,他感到了困惑,也许甚至还有惭愧。洛蒂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是在警告他不要把他们的秘密说出去。

“什么都没发生,母亲”,洛蒂说,“帝国人改变了他们的主意,放了我。”

“放了你?”她母亲惊愕地重复道。

洛蒂点了点头。

“他们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放了我。我在树林里迷路了,达瑞尔斯找到了我,把我带了回来。”

村民们全都安静地拿他们带着怀疑的眼睛来回看着达瑞尔斯和洛蒂。达瑞尔斯感觉他们不相信他们。

“那你脸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她父亲走上来用他的大拇指摸着她的脸,把她的脸扭过去检查着问道。

洛蒂抬头看着她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我被一支树根绊倒了。我说了,我没事”,她愠怒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达瑞尔斯,而族长博克卜走了上去。

“达瑞尔斯,这是真的吗?”他声音严肃地问道,“你和平地把她带回来了?你没有和帝国人起冲突?”

达瑞尔斯站在那儿,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他的心在怦怦直跳着。他知道如果他告诉了他们他们的遭遇的话,告诉他们他做了什么,他们全都会为那即将到来的报复感到害怕的。而且他也将在不提及他的魔法的情况下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他是怎么杀了他们所有人的。他将被驱逐,洛蒂也将被驱逐,而且他不想给他所有的族人造成恐慌。

达瑞尔斯不想撒谎,但是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

因为达瑞尔斯只能微微朝那些老者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让他们按照他们去理解吧,他想。

慢慢地,人们放松了下来,全都扭头看向了洛蒂。终于,她的一个哥哥走了上去,用一只胳膊揽住了她。

“她安全地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大声道,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随着紧张气氛的消除,村子里暴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吼声,洛蒂被她的家人和其他所有人拥抱在了中央。

达瑞尔斯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切,背后也受到欢迎他回来的人们一些不冷不热的拍打,洛蒂独自和她的家人一起转过了身去,被簇拥着走进了村子。他看着她离开,等待着,希望她会回头看一看他,只要一次都行。

但是当他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当中,他的心都凉了。

第九章

瓦路西亚骄傲地站在她那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黄金楼船船顶的楼阁上,一船沿着瓦路西亚城的水道缓缓地向前漂着,她张开了双臂,接受着她老百姓们的赞美。他们成千上万人从家里走了出来,冲到了河边,排列在大街小巷,在四面八方呼喊着她的名字。

当她在穿过这座城市的狭窄水道中漂过的时候,瓦路西亚几乎都能伸手摸到她的老百姓们了,他们全都在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大叫着朝她抛撒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各色彩纸。这是他们的族人用以表达最大敬意的方式,也是他们迎接一个归回的英雄的方式。

“瓦路西亚万岁!瓦路西亚万岁!”在她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不断地有这样的呼喊声从一个又一个小巷中传来,一条条水道带着她径直穿过了她这座巨大的城市,城里的街道和建筑上全都装饰着金子。

瓦路西亚仰身接受着这一切,为她打败了并杀死罗穆卢斯这位帝国的最高统帅以及屠杀了他的那队士兵感到很兴奋。她的人都和她一样,当她感到更有胆气时他们就也感到更有胆气,而自从她杀了她母亲那天起她这辈子就从来都没有感到比现在更强大过。

瓦路西亚抬头看向了她这座伟大的城市,看着城门外那两根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和绿色光芒的高耸入云的柱子;她把那数不清的在她先祖的时代就已经建起来了的现在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旧建筑都尽收眼底。明亮而整洁的街道上挤满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卫兵们也分散在各个角落,城市里的水道都是被精准地开凿出来的,有着完美的角度,把一切都连在了一起。水道上还建着一些可以在上面看到有拉着马车的马从上面沉重走过的小桥,人们都穿戴上了他们最好的丝质服装和手饰。整座城都在过节,所有人都走出来欢迎她,全都在这神圣的一天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对于他们来说不止是首领,她还是他们的女神。

更吉利的是这一天还巧合地和光明节撞到了一起,这一天是他们祭拜七个太阳神的日子。瓦路西亚作为这座城市的首领总是开启欢庆活动的那个人,而当她从人群中驶过,她背后熊熊燃烧着两根黄金火把,火亮比阳光都要亮,准备去点燃圣泉。

所有人都跟随着她,在街道上匆匆追赶着她的船;她知道他们将一路陪她走完全程,走到她到达这座城市的六环中心处,在那里她将下船并将象征这天的节日和祭祀活动开始的泉水点燃。对于她的城市和她的老百姓来说这是盛大的一天,是一个去赞颂那传说中围绕着她的这座城市,保卫着它的十四个入口不被入侵进来的十四个神的日子。她的老百姓会对他们所有神祈祷,而今天也像以往一样,他们将会去感恩。

但是这一年她的老百姓们将会有一个惊喜:瓦路西亚增设了第十五个神,这是建城几个世纪以来第一次增设神灵。而那个神就是她自己。瓦路西亚在七个圆圈的中央为她自己竖立起了一根高耸入云的黄金塑像,她已经宣布这一天将作为一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节日,是她的节日。由于它还没有揭开上面的纱布,她的所有老百姓们将第一次看到它,将看到她瓦路西亚比她的母亲要强,也不止是一个首领,也不止是一个人类。她是一个女神,一个应该被每日膜拜的女神。他们将和其他所有人一起跪在她面前祈祷,他们会的,否则她就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当瓦路西亚的船漂得离城市中央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暗自微笑了起来,她几乎都等不及去看他们的表情和让他们像膜拜其他十四个神一样去膜拜她了。他们还不知道,但是有一天,她会一个一个毁掉其他神,到最后只会剩下她自己。

瓦路西亚兴奋地回头望去,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那满载着在阳光下挣扎着的为这一天的祭祀活动而准备的活牛和活羊的数不清的船。她将会把其中最好最大的杀死在她的塑像面前。

瓦路西亚的船终于来到了通往那七座一座比一座大的使得那座宽阔的黄色广场被一圈圈分隔开来了的黄色圆圈的水道前。她的船缓缓穿过了那些圆圈,经过那十四个神像,一点点接近了中央,她的心兴奋地怦怦地跳了起来。当他们经过的时候每一座伫立在他们头顶高二十尺的神像都散发着闪闪的金光。在这一切的中央,在那座为了祭祀和朝拜而一直都空空如也的广场上现在立起了一新建的基座,基座上面是一座用白色的丝布盖着的高五十尺的建筑。瓦路西亚露出了一个微笑,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白布下面是什么。

当他们来到广场的最里面时瓦路西亚走了下去,她的仆从们冲上去帮她下了船。她看着另一艘船也被带了上来,一头她见过的最大的公牛被从上面弄了下来,被十几个士兵拉着径直朝她牵了过来。他们每个人都拉着根粗绳子,小心翼翼地牵着这只野兽。这头公牛很特别,是在下省抓到的,它有十五尺高,有着鲜红的皮肤,简直是力量的化身。它也充满了愤怒,不停地反抗着,但是那些士兵们抵挡住了它的反抗,把它拉到了她的塑像前。

瓦路西亚听到了一声剑被拔出的声音,扭头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她的刺客阿克桑手握着那把用作礼仪之用的剑。阿克桑是她遇到的最忠诚的男人,只要她稍微点一下头他就会按照她的指示去为她杀掉任何人。他也是一个虐待狂,这是她喜欢他的原因,而且他多次赢得过她的尊重。他是少数几个她允许可以近她身的人。

阿克桑用他那张布满痘痕凹陷下去的脸凝视着她,他那厚厚的卷发后面的角清晰可见。

瓦路西亚伸手接过了那柄长长的金色礼仪用剑,它的剑刃长六尺,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她转过了身去,在一片安静之中高举起了它,用尽全力一剑朝那只公牛的后脖梗后劈了下去。

这把剑的剑刃极其锋利,薄如纸片,直接从它脖子上劈了过去,瓦路西亚听到了那声令她满意的剑刺进血肉的声音,感觉它一路劈了过去,感觉到它湿热的鲜血喷洒在了她的脸上,咧嘴露出了一个笑脸。血溅得到处都是,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池,这头无头的公牛踉跄着倒了下去,倒在了她仍然盖着白布的塑像的底座上。这下鲜血全都流到了白布和金色的塑像上,把它们染红了,她的老百姓们顿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欢呼声。

“这是一个好兆头,陛下”,阿克桑抬起身说道。

仪式开始了,她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号角声,成百上千头牲口被带了上来,她的士兵头目们开始在她四周屠杀它们。屠杀、蹂躏、饮宴,这将会是漫长的一天,然后下一天还是这样,一直持续三天。瓦路西亚肯定会和他们一起这么做,也会给自己留一些男人和酒,会割开他们的喉咙以祭祀她自己的塑像。她很期待这充满着虐待和残暴的一天。

但是首先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瓦路西亚走上了她那座塑像下的底座,转身面向了她的老百姓们,人们随之都安静了下来。爬上去站在她另一侧的是库廉,是她信任的另一个谋士,他是一个穿戴着黑色斗篷和兜帽的黑暗法师,有着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和一长长满了斑的脸,正是他引领她杀死了她自己的母亲,也是他建议她给她自己建一座塑像的。

人们安静地凝视着她。她等在那里,沉浸在这美妙的一刻当中。

“伟大的瓦路西亚人民!”她大道道,“我要把你们最新也是最伟大的神呈现在你们面前。”

瓦路西亚的手一挥,在人们的惊叹声中一把扯下那块丝布。

“这是就是你们的新女神,第十五个女神:瓦路西亚!”库廉大声对人们说道。

人们发出了一阵敬畏的低呼,他们全都好奇地抬头看向了它。瓦路西亚抬头看着那座高是其它神像两倍,和她完全一样的,闪闪发光的金色塑像。她紧张地等在那里,等着看看她的老百姓们会是什么反应。已经几个世纪没有人引入新神了,她是在赌他们对她的爱有没有她需要的那么强大。她不止需要他们爱她,还需要他们崇拜她。

令她十分满意的是,她的老百姓们全都一齐突然垂下了头,弯下了腰,对着她的神像拜了起来。

“瓦路西亚”,他们用充满神圣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吟唱道,“瓦路西亚,瓦路西亚。”

瓦路西亚站在那儿,张开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是一个让任何人类、任何首领和任何神都会满意的赞美。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还是不够。

*

瓦路西亚走过了那座通往她的城堡的露天拱形入口,经过了一根根高百尺的大理石柱和两边排列着花园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站得笔直手拿着金色的长矛的卫兵和帝国士兵的大厅。她走的很慢,她鞋子上的金色鞋跟在地面上一下下敲击着,左右分别有她的魔法师库廉、她的刺客阿克桑还有她军队的总指挥索库陪同着。

“陛下,我可以和您说一句话吗?”索库说道。他已经试图和她说上话一整天了,而她则一直都没有理他,对他害怕的事情和对现实的固执不感兴趣。她有她自己对现实的判断,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的。

瓦路西亚继续往前走,直至她来到了通往另一条走廊的门前,这座门上装饰着一条条的绿宝石珠。士兵们立刻就冲上去把门拉开到了一边,给她打开了通道。

当她进去之后,门外那些神圣的仪式上的所有吟唱声、欢呼声还有狂欢都开始消失了。她已经进行了一整天的屠杀、饮酒、蹂躏还有享用美食,所以她想花点时间来修整一下。她会恢复精神,然后回去进行下一轮的狂欢。

瓦路西亚进入了她庄严的王宫,里面黑暗而阴沉,只点着为数不多的几根火把。把这个房间照的最亮的是一道从高有百尺的屋顶中央的一个洞里射下来的绿光,这道光直射在了一个孤零零地放在屋子中央的一样东西上。

这个东西就是那把绿宝石矛。

瓦路西亚带着敬畏朝它走了过去,它像几个世纪以来一直那样放在那儿,直指着那道光。它有着绿宝石的矛柄和绿宝石的矛尖,那道光正是从它上面射出去的,直指苍穹,就好像是在挑战众神一样。它一直都是她族人们的圣物,是一样她的族人们相信维持着这整座城的东西。她带着敬畏站在了它跟前,看着在那道绿光中翻飞的小颗粒。

“陛下”,索库小声喊道,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在这一片安静中回荡了起来,“我可以说句话吗?”

瓦路西亚背对着他站了很长时间,在那里仔细观察着那支矛,像她这辈子每天所做的那样赞叹着打造这支矛的人的技术精湛,直到最后她终于准备好去听她谋士的话了。

“可以”,她说。

“陛下”,他说,“您杀了帝国的统治者,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军队立刻就会朝瓦路西亚城进发,那是一支大到我们怎么都挡不住的军队。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您的策略是什么呢?”

“策略?”瓦路西亚仍旧没有看他,恼火地问道。

“您要怎么来求和呢?”他追问道,“您将怎么来投降呢?”

她转向了他,双眼冷冷地盯在了他身上。

“在我接受他们的投降以及他们宣誓效忠于我前不会有和平”,她说。

他带着一脸的恐惧看向了她。

“但是陛下,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百倍,我们不可能挡住他们。”他说。

她又转向了那支矛,而他也绝望地走了上去。

“女皇陛下,在夺取您母亲王位这件事上您取得了非凡的胜利。她并不受人们的爱戴,而您受。他们崇拜您,没有人会对您说实话,但是我会,您身边都是些只会捡您想听的说的人,他们都怕您。但是我应该告诉您真相,告诉您我们的真实处境。帝国将会包围我们,然后我们将会被打垮,我们的城市还有我们将尸骨无存。在他们杀死我们所有人之前您必须采取行动,您必须去求和,付给他们他们想要的任何代价。”

瓦路西亚微笑着打量着那支矛。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母亲的吗?”她问。

索库站在那儿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们说她是天选之人,他们说她永远都不会被打败,他们说她将永远都不会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六个世纪以来从来都没有人举起过这支矛。而她走过来只一只手就把它举了起来。然后她用它杀死了她父亲,夺取了他的王位。”

瓦路西亚转向了她,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历史与使命的光辉。

“他们说这支矛只会被举起来一次,会被天选之人举起来。他们说我母亲将会活一千个世纪,说瓦路西亚的王位将永远都属于她。然后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我自己举起了那支矛,然后我用它杀了我母亲。”

她深吸了一口气。

“那告诉了你什么呢,指挥官阁下?”

他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们要么生活在别人传奇的阴影之下,要么我们可能去创造我们自己的传奇。”

她凑近到他身旁,皱着眉头愤怒地盯向了他。

“当我打垮了整个帝国,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跪倒在我面前,当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我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叫喊着我的名字,那时你就将知道我才是真正唯一的首领,知道我才是唯一的真神。我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因为是我自己选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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