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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她开车到前台接待员告诉她的地址时,瑞丽向往常一样对即将要拜访受害者的家属感到很有些害怕。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次会比以往更糟糕。尽管绑架案才发生不久。
“也许这次,我们能在他把她杀害之前救出来,”她说。
“如果证据组能找到有用的信息的话,”比尔回答。
“我觉得他的信息肯定不会在数据库里出现。”瑞丽脑中的罪犯形象与以往的罪犯不同。她可以看出来,比起以前的几起谋杀,这次的绑架对他来很重要。但她要尽快弄清楚他的动机,让辛迪脱离恐怖和痛苦。没有人值得承受那锋利的尖刀……那黑暗……或者那火焰的灼伤……
“瑞丽,”比尔突然指着路边的一家画廊说道,“那个就是。”
瑞丽猛然惊醒,回到现实。她把车停到路边,观察着这一带的地形。这片居民区有些破败,但却因此更显得温馨宜人。看上去像是没什么钱的年轻人的廉价租房,以供他们追寻他们的梦想。
当然,瑞丽知道这里不会一直是这样。社区改造计划马上就会开始实施。不过这对一家画廊来说估计还不错。如果受害者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瑞丽和比尔下了车,向画廊的橱窗前走近。在最靠前的位置上展示着一座标致的金属雕像,被窗口上贴的“关门停业”的牌子挡住了。
两口子的公寓在楼上。瑞丽按响了门铃,和比尔等了几分钟。她想知道来开门将会是谁。
门打开后,她很欣慰地见到了一脸和蔼的联邦调查局受害者专家贝弗利·查迪克。瑞丽以前与贝弗利合作过。她干这一行已经至少有二十多年了,而且非常擅长与心烦意乱的遇难者家属打交道。
“我们需要问麦金农先生几个问题,”瑞丽说。“希望他会配合。”
“他会的,”贝弗利说。“但别太难为他了。”
贝弗利带着比尔和瑞丽来到了楼上的小公寓。这里愉快活泼的布置风格让他们一阵心痛。墙上到处装饰着颜色鲜艳的油画和雕像。这里的住户一定很热爱生活和它带来的无限可能。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吗?瑞丽为这些年轻人感到痛惜。
内丹尼尔·麦金农是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此时他正坐在合二为一的客厅和餐厅里。他的瘦削让他看上去更加伤心欲绝。
贝弗利用温和的声音与他说:“内丹尼尔,探员佩吉和杰弗里斯来了。”
年轻的男人满怀期望地看向比尔和瑞丽。他的声音因为绝望而嘶哑。
“你们找到辛迪没有?她有没有事?她还活着吗?”
瑞丽意识到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对贝弗利早先一步来到这里,并与受害者心碎的丈夫建立了良好关系更为感激了。
贝弗利在内丹尼尔·麦金农身边坐下。
“现在谁也没有任何消息,内丹尼尔,”她说。“他们是来帮你的。”
比尔和瑞丽也在附近坐下了。
瑞丽问:“麦金农先生,您的妻子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被恐吓或者威胁的事?”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比尔也加入进来:“这个问题恐怕有些难,但我们必须要问。你和你的妻子有没有什么敌人,就是会有刻意伤害你们的念头的人。”
丈夫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
“没,没有,”他结巴地说。“工作上确实有几个人和我关系不太好,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艺术家之间的纠纷什么的。但没有人会做出像这种……”
他只把话说了一半。
“而且所有的人都……很喜欢辛迪”他说。
他在说话时犹豫着使用着现在时,说明他的内心焦急而不确定。瑞丽觉得现在问这个男人太多问题可能枉然而且有些无情。她和比尔或许应该尽早收工,把任务交给有能力的贝弗利。
而在同时,瑞丽环顾着公寓,试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不用问就知道辛迪和内丹尼尔·麦金农没有孩子。这公寓面积不够大,而且到处这么多艺术品对于小孩来说太危险了。
不过,她猜想他们的情况与玛格瑞特和罗伊·杰拉提不同。瑞丽的直觉告诉她,辛迪和内丹尼尔是有意不要孩子的,而且只是暂时的。他们在等待合适的时间,等着攒更多的钱,买更大的房子,以及一个更加稳定的生活。
“他们觉得时间还多得很,”瑞丽想。
她又想起她曾经对于凶手的目标只有母亲的臆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
不过公寓里的其他什么让她觉得有些不太平常。她在整个公寓里,一张内丹尼尔或辛迪的照片都没有看见。不过这也说得过去。这两口更在乎的是创造艺术,而不是展示自己的照片。他们完全一点都不自恋。
尽管如此,瑞丽还是需要对辛迪的形象有更清晰的了解。
“麦金农先生,”她小心翼翼地问,“您有没有您妻子的近照?”
他茫然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他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啊,当然,”他说。“我手机里就有一张最新的。”
他把手机里的照片找出来,递给瑞丽。
瑞丽看到那照片以后吓了一跳。辛迪·麦金农的膝盖上坐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她们两人拿着一个美丽精致的布娃娃,脸上满是喜悦。
瑞丽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被绑架的女人,小孩子,和玩具娃娃。她其实并没有猜错。至少并不是完全错误。凶手和玩具娃娃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麦金农先生,这个照片里的孩子是谁?”瑞丽尽可能保持语气平静地问。
“那时辛迪的外甥女,佳儿,”内丹尼尔·麦金农答道。“她的妈妈是辛迪的姐姐,贝姬。”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瑞丽问。
男人想了一阵。“我记得是辛迪星期五发给我的,”他说。“没错,就是那天。是在佳儿的生日派对上照的。是辛迪帮她姐姐办的。她那天特意为此提前下班了。”
瑞丽脑子里的想法混乱一团,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些什么。
“这个玩具娃娃是辛迪给外甥女的礼物吗?”她问。
内丹尼尔点点头。“佳儿特别喜欢。辛迪为此很高兴。只要佳儿开心,她就开心。那女孩对她来说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她立马打电话告诉我了。她就是那个时候把照片发给我的。”
瑞丽强忍着不让她的声音太哆嗦。“这个娃娃这么可爱,怪不得佳儿会喜欢。”
她又犹豫了一阵,盯着照片里的玩具娃娃,就好像它能告诉她什么秘密一样。那画上去的假笑和那茫然的蓝色大眼睛里肯定藏着什么。可瑞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她从余光里看到比尔正在密切地观察着她。
一个残酷的杀人犯,为什么要把受害者摆成玩具娃娃的样子呢?
最后,瑞丽问,“你知道辛迪是在哪里买的吗?”
内丹尼尔看上去很是迷惑。就连比尔也有些惊讶。他肯定在猜瑞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而事实上,瑞丽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个我真不知道,”内丹尼尔说。“她没告诉我。这很重要吗?”
“我不确定,”瑞丽承认了。“但我觉得有可能。”
内丹尼尔看上去更激动了。“我不明白。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是说我的妻子是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玩具娃娃被绑架的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瑞丽尝试着让语气尽可能平静而可信。
当然,她意识到,她确实是这个意思。她确实在想,他的妻子是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玩具娃娃而被绑架的,虽然这一点都说不通。
内丹尼尔现在明显心疼又憔悴。瑞丽看见坐在旁边的受害者专家贝弗利·查迪克在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她轻微地摇着头,似乎在告诉瑞丽,别太为难这个可怜的丈夫。瑞丽不得不提醒自己,采访遇害者和他们的家属并不是自己的强项。 “我必须谨慎点,”她告诉自己。但她必须加快速度了。那个女人还身处危险之中。她活着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还有时间隐瞒信息吗?
“那我们有没有办法查出她是在哪里买的呢?”瑞丽问,试着用更温和的声音说道。“万一这个信息对我们有用处的话。”
“我和辛迪保留了一些小票,”内丹尼尔说。“只是报税用的。我觉得她不会留着家庭礼物的小票,不过我会去找找的。”
内丹尼尔从一个衣橱里拿出了一个鞋盒。他又坐了下来,打开了装满小票的盒子。他在盒子里翻找着,但是双手却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我觉得我做不到,”他说。
贝弗利轻轻地从他手中接过盒子。
“没事的,麦金农先生,”她说。“我来帮你找。”
贝弗利开始在盒子里翻找小票。内丹尼尔都快哭了。
“我不明白,”他哽咽地说。“她只是买了个礼物。这可能是任何东西,在哪里买的都有可能。我记得她当时有好多不同的选择,但最后还是决定买一个玩具娃娃。”
瑞丽觉得肚子里一阵翻转。出于某种原因,买玩具娃娃的决定让辛迪·麦金农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中。如果她决定买的是毛绒玩具或者别的什么,她会不会现在还在家里,快乐地生活着呢?
“求你解释一下这与玩具娃娃到底有什么关系,好吗?”内丹尼尔坚持到。
瑞丽知道他完全有权了解事实。可她想不出该要如何委婉地告诉他。
“我认为——”她有些迟疑地说。“我认为绑架你妻子的人——可能对玩具娃娃有种特殊的癖好。”
她注意到了屋子里其他人的反应。比尔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脚背。贝弗利猛一抬头,大吃一惊。内丹尼尔一脸无助和绝望的神情,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他哽咽地问。“你们对他有多少了解?你们跟我都瞒着些什么?”
瑞丽正想着应该怎样回答来安慰他,但她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已经领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他以前也这么做过,是不是?”他说。“以前还有过其他的受害者。这跟那些……有没有关系?”
内丹尼尔努力想着什么。
“我的天啊,”他说。“我在新闻里看到过。一个连环杀手。他还杀了其他的女人。她们的尸体是在莫斯比公园,还有达盖特附近的国家公园,以及贝尔丁某地找到的。”
他跪在地上,开始无法控制地抽泣。
“你认为辛迪是他的下一个受害者,”他喊道。“你认为她已经死了。”
瑞丽不断地摇着头。
“不,”瑞丽说。“不,我们不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
瑞丽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应该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他的妻子十有八九还活着,但是被吓坏了,而且正要受到残忍的折磨和肢解?告诉他,那些刀割和刺伤会一直持续到她被救出来或者死去为止,看哪种情况最先发生?
瑞丽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贝弗利靠过来,一只手放在瑞丽的胳膊上。专家的脸依旧友善和蔼,但她的手握得相当有力。
贝弗利放慢了语气,就像是在跟小孩子解释什么事情一样,说道:
“我找不到那张收据,”她说。“它不在这里。”
瑞丽明白了贝弗利话中的意思。她在用眼神告诉她,她做得有些出格了,现在她应该离开了。
“让我来继续吧,”贝弗利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道。
瑞丽也用耳语答:“谢谢你。我很抱歉。”
贝弗利微笑着,同情地点点头。
内丹尼尔的双手捂着他的脸。瑞丽和比尔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他们下楼离开了公寓,回到了街上。他们一同进了瑞丽的车,可她却没有打火。她感到自己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知道要去哪,”她想。“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如今她的整个生活好像都被这两个问题困扰着。
“就是那些玩具娃娃,比尔,”她说。她向他解释自己的新猜想的时候也同时在向自己解释。“这绝对跟娃娃有关。你还记得罗伊·杰拉提在贝尔丁告诉过我们的话吗?”
比尔耸了耸肩。“他说他的第一任妻子——玛格瑞特——不喜欢玩具娃娃。他说它们会让她伤心。甚至有时候还会让她掉眼泪。”
“对,因为她自己没有能力要孩子,”瑞丽说。“但他还说了些别的。他说她有不少家里有孩子的亲朋好友。他说她经常要去参加新生儿洗礼,或者是去给生日派对帮忙什么的。”
瑞丽从比尔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现在也有些明白了。
“所以她有时候需要买玩具娃娃,”他说。“尽管它们会让她伤心。”
瑞丽打了方向盘一拳。
“她们都买过玩具娃娃,”她说。“他曾看见过她们购买玩具娃娃。而且他是在同一地点,同一家商店看到的。”
比尔点了点头,“我们要找到那家店,”他说。
“没错,”瑞丽说。“在我们的总结出的一千多平方英里的地盘上,有一家这些被绑架的女性都去过的玩具店。而他也去过那里。如果我们能找到它,也许——也许我们能找到凶手。”
这时,比尔的电话响了。
“喂?他说。“对,沃尔德探员,我是杰弗里斯。”
瑞丽不由得抱怨了一声。不知道这次沃尔德又要给他们找什么麻烦了。
她看见比尔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的天,”他说。“我的天。好吧。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比尔挂了电话,盯着瑞丽,一时间呆若木鸡。
“沃尔德和他带来的那两个小孩,”他说。“他们抓到他了。”
第十九章
瑞丽和比尔来到了行为研究组,沃尔德早已在门前等着他们了。
“我们抓到他了,”沃尔德说,领着他们进入大楼。“我们抓到凶手了。” 他的语气又得意又欣慰。
“怎么会呢?”她问道。
“佩吉探员,你可真是小看了黄和克莱顿了。”沃尔德说。“你离开以后,前台接待员告诉他们,最近有个挺可疑的家伙总是在诊所附近晃荡。他的名字叫达瑞尔·哥姆。女病人们向诊所反应过。他总是靠在她们附近,一点也不尊重私人空间。他还对她们说过不少令人不快的话。对了,他还溜进过女厕所一两次。”
瑞丽细细一想,将新信息与脑中罪犯的形象对号入座。“的确有可能是他,”她想。她感到一阵激动。
比尔问沃尔德,“诊所里难道没有人报过警吗?”
“他们有自己的安保人员来处理他。保安让他离诊所远一点。在这种免费机构,的确时不时地有奇怪的人来光顾。但黄和克莱顿从人们对他的描述看出,他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们从前台那里要来了他的地址,然后我们都去了他的公寓。”
“你怎么知道是他呢?”瑞丽问。
“他承认了,”沃尔德截铁斩钉地说。“他向我们承认了罪行。”
瑞丽也开始感到十分欣慰。“那辛迪·麦金农呢?”
“我们正在为此努力,”沃尔德说。
瑞丽的欣慰瞬间消失了。“你说,‘正在为此努力,’是什么意思?”她问。“她在哪儿?”
“我们的外勤特工正在盘搜附近地区。我们不认为他把她带到了多远的地方。不管如何,他很快会告诉我们的。他已经说了不少了。”
“这个人最好就是罪犯,”瑞丽想。辛迪·麦金农必须得活着。不能再有无辜的女人死在这个畜生的手下了。他的时间安排很紧,但她才刚被绑架没有多久,不可能已经死了。他还没有折磨够她呢。
比尔问沃尔德:“这个嫌疑人现在在哪儿呢?”
沃尔德指向一边。“我们把他关在拘留中心了,”他说。“快来吧,我现在正要去那里。”
他们一行人穿过错综复杂的、关着嫌犯的行为研究组大楼,沃尔德一边给他们说着事情经过。
“我们给他示出证件的时候,”沃尔德严肃地说,“他立刻邀请我们进了门,还特别欢迎我们。真是个自负的混蛋。”
瑞丽觉得这听上去并不出乎意料。如果达瑞尔·哥姆的确就是凶手,探员们的到来也许正是他说期望得到的结局。他在和有关部门玩了两年多的猫捉老鼠以后,也许一直都等着被抓住。也许他只是想出名,而这样做能让他遗臭万年。
可瑞丽知道,麻烦的是,他还可以用最后一名人质把他们弄得团团转。而此人听上去恰好就是这个类型。
“你真应该看看他的公寓,”沃尔德继续说道。“又小又脏,一间屋里有张折叠沙发和一个臭烘烘的小卫生间。还有那墙上,到处贴满了关于全国各地强奸案、谋杀案的剪报。他家里虽然没有电脑,但我必须说,他脑中丰富的变态案件的数据库可能让很多警局都会嫉妒。”
“那让我猜猜,”比尔说。“他家里肯定有不少关于我们这起谋杀案的信息,估计两年之内公开的信息全部都有。”
“他还真就有,”沃尔德说。“克莱顿和黄问了他几个问题,他表现得可疑极了。最后黄问了他认不认识辛迪·麦金农,他就满头大汗。他明显知道我们问的是谁。这已经足够逮捕他的了。而且我们一把他带到这里,他就全招了。”
此时,沃尔德带着瑞丽和比尔来到了一间只有一个小窗户的房间前,那里面是审问室。
审问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桌子一边坐着探员艾米丽·克莱顿。探员克莱格·黄在她身后踱来踱去。瑞丽觉得他们看上去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桌子另一边坐着达瑞尔·哥姆。他的手腕被拷在桌子上。
瑞丽看到他立刻就觉得很讨厌。他长得就像只癞蛤蟆似的,大概三十多岁,体型中等偏胖。但他的身材结实得看上去足以对人造成威胁,尤其是无助受惊的女人。他的前额十分凹陷,让他和早已灭绝了的原始人有些相像。他几乎没有下巴。总而言之,他与瑞丽脑中罪犯的形象差不多,而他的自供似乎也说明如此。
“她在哪呢?”克莱顿向哥姆大声嚷着。
从克莱顿语气里的不耐烦,瑞丽可以看出她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很多遍了。
“谁在哪呢?”哥姆用尖细难听的声音问。他的神情几乎是傲慢而鄙视的。
“别跟我们耍这一套,”黄厉声说。
“我的律师不在场,我就什么都不用说,对吧?”哥姆说。
克莱顿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只要说明想要律师,我们立刻就能给你找一位。你一直说你不想要律师。而这也是你的权利。你可以舍弃你的律师权。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哥姆歪头看着天花板,假装在深思。
“让我想想。不,我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黄倾身伏在桌子上,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凶巴巴的。
“我这是最后一次问了,”他说。“你把卡车藏到哪里去了?”
哥姆耸耸肩。“而我也是最后一次说——什么卡车?我没有卡车。我连车都没有。得了,我连驾驶执照都没有。”
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沃尔德告诉瑞丽和比尔:“最后一点是真的。他的确没有驾照。没有投票注册记录,没有信用卡,什么都没有。他真的活得像个原始人似的。怪不得卡车上没有牌照,八成是他偷来的。但他在这么短时间内不可能把它开到了太远的地方。它肯定就在公寓附近什么地方。”
探员克莱顿现在已经开始对哥姆大吼大叫了。
“你觉得这很好玩,是不是?”她说。“你已经承认了,你把那女人捆绑在了什么地方。她都快被吓死了,而且她现在一定又饿又渴。你还要让她遭罪多久?你真的就愿意让她那样死去吗?”
哥姆暗笑一声。
“现在是不是到了你随便把罪名扔到我头上的环节了?”他问。“或者说,现在是你威胁我,告诉我你可以不留痕地严刑逼供的环节?”
瑞丽本来想保持安静,但她实在忍受不住了。
“他们问的问题不对,”她说。
她推开沃尔德,径直走进审问室。
“你站住,佩吉探员。”沃尔德命令道。
瑞丽没有理他,打开门闯了进去。她冲向桌子旁,双手撑着桌面,威吓地靠近他。
“你告诉我,达瑞尔,”她咆哮着。“你喜欢洋娃娃吗?”
达瑞尔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警觉。
“你他妈是谁啊?”他问瑞丽。
“我是你最不愿意蒙骗的人,”瑞丽说。“你喜欢洋娃娃吗?”
达瑞尔的眼珠子股溜溜地打转。
“不知道,”他说。“玩具娃娃?我觉得它们还挺可爱的吧。”
“哦,你可不仅仅是觉得它们可爱,对不对?”瑞丽说。“你小时候是不是那种特别喜欢玩布娃娃的男孩?就是其他孩子都会取笑的那种?”
达瑞尔朝着单向玻璃内侧面向他镜子大喊。
“我知道这玻璃后面有人,”他喊道,现在听上去有些害怕了。“能不能来人把这疯女人从我身边带走?”
瑞丽围着着桌子走,把黄推向了一边,站在了哥姆身边。然后她把脸贴近了他的,不给他任何呼吸的空间。他试着后退,避开她的目光。他们的脸之间只有三、四英尺的距离。
“而且你现在仍然喜欢玩具娃娃,对不对?”瑞丽咬牙切齿,拳头打在桌子上。“小女孩的娃娃。你最喜欢把它们的衣服脱光,看它们光着身子的样子。它们不穿衣服的时候,你都会拿它们做些什么?”
达瑞尔睁大了双眼。
瑞丽与他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有些犹豫,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忽然张大了嘴?是鄙视还是反感?
她开口想继续问下去,但审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她听见了沃尔德严厉的声音。
“佩吉探员,我要你立即离开这里。”
“再给我一分钟,”她说。
“现在就走!”
瑞丽在哥姆身边默然站了一会。他现在看上去一脸茫然。她看看四周,黄和克莱顿被吓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她跟在沃尔德身后离开了审问室。
“你他妈在干什么?”沃尔德质问道。“你是在偏离事实。你就是不想让这件案子现在就结案。可它已经结案了,你就别余兴未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到受害者。”
瑞丽大声抱怨道。
“我认为你抓错人了,”她说。“这个人对玩具娃娃的反应与真正的犯人应有的反应不同。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确定。”
沃尔德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你今天是真的状态不好啊,是不是,佩吉探员?”他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在处理这整个案子的从头到尾都不在状态。哦对了,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哥姆确实与参议员没什么关系,不管是政治上还是个人原因。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把杀害他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参议员一定会很感激的。”
瑞丽努力克制着她的怒气。
“沃尔德探员,恕我直言——”她开口说。
沃尔德打断了她。“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佩吉探员。你对我一点也不尊重,而我对你的不服从上级管理已经受够了。别担心,我不会举报你的。看在你以前有过功劳的份上,我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你之前的遭遇肯定还对你有消极影响。不过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我们现在会接手的。”
然后沃尔德拍了拍比尔的肩膀。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杰弗里斯探员,”他说。
比尔也怒气冲天。“你要是让她走,那我也走,”他恶狠狠地说。
比尔带着瑞丽走出了走廊里。沃尔德让开一边,看着他们离开。不过在那走廊不远处,瑞丽可以瞟到,那嫌疑犯的脸上满是厌恶。她现在已经十分确信瑞丽。她问他的关于玩具娃娃的问题非但没有让他兴奋,反倒让他疑惑了。
瑞丽全身都在颤抖。她和比尔继续走出了大楼。
“他不是凶手,”她轻声对比尔说。“我很确定。”
比尔回头看着她,大吃一惊。她也停下脚步,用坚定不移的眼神回望着他。
“她还被绑架着,”她补充到。“而他们却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
*
天黑过后好久,瑞丽还在家里踱着步,回想着案件的每一个细节。她还给调查局的成员们发了邮件和短信,告诉他们沃尔德抓错人了。
她开车把比尔送回家后去接艾普尔,意识到自己又迟到了。令她感激的是,这次艾普尔没有太大惊小怪。经历了上次的大麻事件以后,她变得十分听话。她们还算愉快地共进了晚餐,席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午夜很快过去了,而瑞丽觉得她的思路似乎进入了死胡同。她需要找个人谈谈,梳理一下思路。她考虑着要不要给比尔打电话。他估计不会介意这么晚了接电话。
想了想还是算了。她需要的是别的人,有着难得的洞察力的人。最好有很强的判断力,而且她了解信赖的人。
最后,她想起了她要找的这个人是谁。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可是令她失望的是,电话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
“您已拨通麦克尔·内文思的语音信箱。请在‘嘀’声后留言。”
瑞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麦克,我们能聊聊吗?如果你在的话,请接电话。情况很紧急。”
还是没有人接听。他现在不在电话前,并没有令她出乎意料。他时不时会加夜班。可他偏偏在瑞丽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还在加班。
最后,她说:“我这里有件特别棘手的案子,而我觉得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情况非常紧急。”
她挂了电话。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唯一奢望的,就是能够睡上几个小时。
第二十章
麦克·内文思的办公室布置得十分高雅,座椅也很舒服,可是这里柔和的灯光丝毫没有让瑞丽振作多少。辛迪还不知所踪。天知道她现在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正在遭受煎熬?就像瑞丽曾经的遭遇那样?
盘查附近居民区的特警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就连经历了二十四小时之后都没发现。这并不令瑞丽感到吃惊。她知道他们没有找对地方。问题是,她和他们一样,不知道到底去那里找。她不敢想象杀手已经把她带到了多远的地方,亦或她是否还活着。
“我们快要失去她了,麦克,”瑞丽说。“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她遭受的痛苦都在增加。她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抓错人了?”法医精神科专家麦克·内文思问她。
内文思总是修饰得一丝不苟,穿着昂贵的衬衫和马甲,身上透出一种细心而挑剔的体质。而这正是令瑞丽赞赏的一点。她觉得他令人耳目一新。他们彼此认识大概有十多年了,那时他是参与她当时在解决的一起重要案件的顾问。他的办公室位于华盛顿特区,所以他们不经常碰面。但是常年地打交道让他们发现, 他渊博的知识和她精确的直觉让他们合作破案的过程非常顺利。
“我该从哪里说起呢?”瑞丽说着打了个哆嗦。
“慢点来,”他说。
她抿了一口他为她泡好的、可口的热茶。
“我见到他了,”她说。“我问了他一些问题,但沃尔德没有再让我审问他。”
“而他与你脑中罪犯的个人档案不符合?”
“麦克,这个达瑞尔·哥姆是在假冒罪犯,”她继续说。“他对杀人狂以及反社会份子异常着迷。他特别想当杀人犯,想为此出名。可他却没有这个能力。他虽然挺吓人,但他不是个杀人犯。他现在只是觉得机会突然到手而来,梦想马上就能成真了。”
麦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而你不觉得真正的杀手会想要名誉?”
她说:“他可能对名誉有兴趣,而且说不定还挺想出名,但这不是最让他激动的事。他另有目的,而这动机更为私密。这些受害者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味,他因此非常享受看到她们受到煎熬。她们并不是随机被选的。”
“那他是怎么选的?”
瑞丽摇摇头。她此刻希望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不是那么差劲。
“跟玩具娃娃有关,麦克。这个家伙沉迷于此。而他选择那些女人也和玩具娃娃有着不可开脱的关联。”
然后她叹了口气。现在她的话就连她自己听上去都不那么可信。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
麦克一时默不作声。然后他说:“我知道你很擅长认清这些坏人的本质。我一直很信任你的直觉。可如果你说得没错的话,他们抓到的这个嫌犯岂不是把调查局其他人都骗过去了?而联邦调查局里的特工们可不全是笨蛋。”
“但有些就是,”瑞丽说。“我脑子里总是想着被绑架的那个女人,想着她现在在经受着什么样的酷刑。”然后,她吐露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麦克,你能不能去审问一下达瑞尔·哥姆?你肯定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真面目。”
麦克看上去有些吃惊。“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联系过我,”他说。我今早查看了案子的进度,有人告诉我罗尔斯顿医生昨天已经审问过他了。他也觉得哥姆明显就是凶手。哥姆还亲手写了张自白书并签了字。对调查局来说,这件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他们认为现在只需找到那个女人就行了。他们觉得一定有办法能让哥姆供出他将那女人藏在了哪里。”
瑞丽愤怒地翻了个白眼。
“可罗尔斯顿是个庸医,”她说。“他是沃尔德的走狗。沃尔德想要什么结论,他都会给他提供。”
麦克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瑞丽微笑着。她知道麦克像她一样,很是看不起罗尔斯顿,只不过出于职业原因,并没有说出来。
“总之我还是不太明白,”瑞丽说。“你可不可读一读这些文件,然后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麦克好像陷入了深思中。随后,他说:“咱们还是先谈谈你的情况吧。你回来上班有多久了?”
瑞丽想了一阵子,才能够给出回答。这件案子虽然还算新,却占据了她生活的绝大部分。
“大概一个星期了,”她说。
他歪着头,担心地看着她。“你太辛苦了。你总是这么努力。”
“可就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个人杀了一个女人,还带走了另一个。六个月前我第一次接触他的案子时,我就应该继续调查下去的。我当时不该中途退出的。”
“可你是被动不得不暂停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她被扣押为人质的遭遇和煎熬。麦克曾经花了好几个小时聆听她的倾诉,帮助她度过难关。
“我现在是回来了,可是另一个女人又有了麻烦。”
“你现在的搭档是谁?”
“还是比尔·杰弗里斯。他很厉害,但是想象力没有我的丰富。他也没得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你感觉怎么样?天天和杰弗里斯待在一起?”
“挺好啊。为什么这么问呢?”
麦克无声地注视着她,然后向前倾身,露出关切的表情。
“我是说,你确定你的头脑清醒吗?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我猜我真正要问的是——你想抓的到底是哪个罪犯?”
瑞丽眯缝着眼睛,被他话题的突然转变弄得有些诧异。
“你什么意思,哪个罪犯?”她问。
“是新的那个,还是原来那个?”
两人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你来我这里的真正目的,是想谈谈你自己。”麦克柔声说。“我知道你一直不太相信彼得森在那场爆炸中真的死了。”
瑞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有料到这点。她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
“这跟案子无关,”瑞丽说。
“你按时吃过药吗,瑞丽?”麦克问。
瑞丽又没有回答。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医生开给她的镇定剂了。她不想让自己的注意力涣散。
“我不喜欢你现在说话的语气。” 瑞丽说。
麦克喝了一大口他杯中的茶。
“你的精神负担太重了,”他说。“你今年刚离了婚,而这肯定对你有些影响。还有,几年前,你的母亲用那么悲惨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瑞丽的脸生气地涨得通红。她现在不想谈这些。
“我们以前说过,你被绑架的情况。”麦克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你做得有些出格了。你冒了巨大的风险。你的行为有时真的不太明智。”
“我把玛丽救出来了,”她说。
“而你自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瑞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是说,我是自找的,”她说。“因为我婚姻的失败,因为我母亲的被害。你是在说我活该。是我把坏事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的。是我让自己陷入了现在的境界。”
麦克同情地看着她,脸上还是微笑着。
“我只是在说,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问一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瑞丽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麦克说得对。麦克的话之所以给她带了这么大的打击,是因为她确实一直在为这些事情心烦。但她一直在忽视着自己的真正需要,忘记了照顾自己。
“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啊,麦克。”她哽咽了。
“我知道,”他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可你知道吗?你的自责才是最让我担心的。你觉得你自己应得什么,你就会吸引那些事情的到来。人生的创造权在你自己的手上。”
瑞丽呆站着,再也听不下去了。
“大夫,我被抓走,并不是我故意招来的罪过,”她说。“是因为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变态啊。”
*
瑞丽加速驶向最近的高速路出口,来到了一片公墓。初夏的天空晴朗无云。她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坐在一张长椅上,用双手遮住脸。
而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是玛丽。
她的直觉立马告诉她,这个电话很紧急。
“玛丽,”瑞丽担心地问。“有什么事吗?”
有那么一阵,电话里只传来哭泣声。玛丽的状态似乎比她的更糟。
“瑞丽,”玛丽气喘吁吁地说。“你找到他了没有?你有没有在找他?有没有人在找他?”
瑞丽的心情顿时消极下来。毫无疑问,玛丽说的是彼得森。她多么想向她承诺,彼得森确实死了,在那爆炸中终结了生命。可她自己都对此存有疑惑,怎么能让玛丽相信呢?她想起了法医技术员贝蒂·里克特几天前说过关于彼得森已死的几率的话。
“我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
这个数字却并没有让瑞丽感到欣慰。而这也肯定是玛丽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 “玛丽,”瑞丽凄惨地说,“我也无能为力啊。”
玛丽绝望地哀叫一声,那声音尖利刺骨。
“我的上帝啊,那真的是他了!”她号哭着。“不可能是其他人了。”
瑞丽的神经顿时紧绷。“你在说什么,玛丽?出什么事了?”
玛丽惊慌失措地飞快说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把座机切断了,可他不知怎么得到了我的手机号。他无时无刻不在打电话。他什么也不说,另一边只有呼吸声,可我知道就是他。还能有谁呢?而且他来过这里,瑞丽。他进过我的房子。”
瑞丽感觉体内就像有颗马上要爆炸的定时炸弹一般。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在夜里总听见声音。他老是往我的门上和卧室窗户上砸东西。应该是小石子吧。”
瑞丽想起那晚她自家门前的小石子,心脏一阵狂跳。彼得森有没有可能真的还活着?她和玛丽是不是又陷入危机之中了?
她知道她此时必须措辞谨慎。玛丽现在明显濒临极端危险。
“我现在就去你家,玛丽,”她说。“我会让调查局介入的。”
玛丽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苦笑。
“介入?”她重复着她的话。“算了吧,瑞丽。你早就说过了。你也无能为力。你也不会再为此努力了。没人会再为此伤神的。谁都无能为力。”
瑞丽钻进车里,把手机调到免提,以便一边开车一边说话。
“别挂电话,”她说,开车前往乔治城。“我这就来。”
第二十一章
瑞丽艰难地穿梭在车流中,一边说服着玛丽不要挂断电话。她刚才闯了个红灯,可她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了。她知道这样很危险,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开的是自己的车而不是调查局的公车,没有警笛也没有警灯。
“我要挂电话了,瑞丽,”玛丽第五次这样说道。
“别!”瑞丽再次大喊,愈加焦急。“别挂电话,玛丽。”
玛丽的声音现在听上去有些疲倦了。
“我坚持不下去了,”她说。“你能自救就自救吧。但我真的不行了。我已经受够了。我现在就给一切做个了断。”
瑞丽听了这话,顿时慌得不行。玛丽是什么意思?她要干什么?
“你能坚持住的,玛丽!”瑞丽说。
“再见了,瑞丽。”
“不要啊!”瑞丽喊道。“你再等等。就等一小会!你现在只要等我就好。我马上就到!”
她现在完全是在超速驾驶了。她在车流中像个疯子似的并来并去,好多人都不满地冲她鸣笛。
玛丽什么也没说,但瑞丽可以听见她抽泣的声音。
这反倒令她十分欣慰。至少玛丽还在电话那边。至少她还在。但瑞丽还能留住她多久呢?她知道那可怜的女人此刻被彻底吓坏了。玛丽现在的行为一点也不经脑子,她都快被恐惧逼疯了。
瑞丽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那几天她活的像行尸走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黑暗,好像那黑暗以外的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了一样。她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
“我一定要坚持住,”她告诉自己。
回忆将她淹没……
瑞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试着让其它的感官发挥作用。她尝到喉咙中由于害怕有些泛酸,而舌头沾到那味道以后就像触电了一般。她用双手刨着脚下的土地,感受着它的潮湿。她闻了闻周围的霉味。
而这些感官,是唯一支撑着她,告诉她还活着的来源。
然后在一片黑暗之中,一道刺眼的光线袭来。彼得森的丙烷火炬燃烧着,在空气中发出哧哧声。
一声钝响让瑞丽从噩梦中惊醒。她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的车撞到路边上了,而她现在几乎是在逆行。周围一片鸣笛声。
瑞丽重新控制住她的车子,看了看四周。她离乔治城不远了。
“玛丽,”她喊道。“你还在吗?”
同样,电话里只有默默的抽泣声。这说明她还没事。但瑞丽现在该做些什么?她有些犹豫不决了。她可以给调查局在华盛顿的分社打电话求助,但等她打电话解释完问题,然后等他们派人到达那个地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这么做意味着她必须挂断和玛丽的电话。
而她必须保持这个电话的畅通。可她该怎么做呢?
她到底怎样才能把玛丽从深渊里拉回来?她自己也曾经差点陷进去。
瑞丽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她受过训练,知道怎样和处在危机中的呼叫者保持通话。而这个技能她以前从没用上过。她有些想不起来那些课的内容了,毕竟过了那么多年。
她想起了某节课里的一些内容。老师教过她,在这种情况下,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她的目标主要是与呼叫者保持对话。不管对话内容多么无关紧要。只要电话那边的人能够一直听到别人在乎的声音就行。
“玛丽,有件事情我要求你帮忙。”瑞丽说。
“什么事?”
瑞丽搜刮脑汁,想着该怎样编下去才好。
“我需要你到厨房去,”她说。“我想让你精确地告诉我,你家里都用的什调味料。”
玛丽一时间没有回复。瑞丽有些担心。玛丽现在的头脑,正常到可以完成这个简单任务的程度吗?
“好的,”玛丽说。“我现在就去。”
瑞丽松了一大口气。也许这能给她多争取一些时间。她在电话里能听见调料罐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响声。玛丽的声音现在完全扭曲了——又歇斯底里却又机械化。
“我有一些干牛至叶。还有红辣椒末。还有肉豆蔻粉。”
“好极了,”瑞丽说。“还有别的吗?”
“麝香干。还有生姜粉。对了,还有黑胡椒子。”
玛丽顿了顿。瑞丽还能怎样继续临时发挥呢?
“你家有咖喱粉吗?”瑞丽问。
几声叮当作响过后,玛丽答道:“没有。”
瑞丽放慢了语速,就好像在说什么至关生死的命令一般——而她也毫不夸张,因为她现在的确是在这么做。
“那,你拿纸笔来,”瑞丽说。“写上去。下次去超市的时候一定记得要买。” 瑞丽听到了电话另一边写字的声音。
“还有别的吗?”瑞丽问。
然而,接下来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套没用,瑞丽,”玛丽的声音麻木而绝望。
瑞丽十分无奈,结结巴巴地说:“那你——你就跟我开几个玩笑,好吗?”
又是一阵沉默。
“他在这儿,瑞丽。”
瑞丽的喉头一紧。
“他在哪儿?”她问道。
“他就在我家里。我现在明白了。他一直都在我家里。而你什么也做不了。”
瑞丽的心里翻江倒海。她不明白玛丽在说什么。她可能已经出现幻觉了。瑞丽自己也经历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深知她此刻的感觉。
不过,她说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呢,玛丽?”瑞丽问,一边等着超过一辆速度缓慢的大卡车。
“我能听到他,”玛丽说。“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就在楼上。不对,他在前门走廊里。不对,他在地下室。”
“她是不是真的出现幻觉了?”瑞丽想。
这完全有可能。瑞丽在被绑架后的日子,也出现过不少幻觉。而时至现在,她都不感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段灾难带给她的后遗症和影响简直没完没了。
“他无处不在,”玛丽说。
“不,”瑞丽坚定地回复道。“他不可能同时待在不同的地方。”
瑞丽终于超过了那辆大卡车。她心里很难受,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
玛丽再次开口时,她已没有再哭泣。她听上去已经有点听天由命了,还有些诡异地释然。
“也许他和鬼一样,瑞丽。也许你把他炸死以后他就变成鬼了。你杀死了他的肉体却没能除掉他的邪恶。现在他可以同时现身在好几个地方。现在谁也制止不了他了。你打不过鬼魂的。算了吧,瑞丽。你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行。我所能做的,只有让我的悲剧不再重演。”
“别挂电话!我还要你再帮我个忙。”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阵子。然后玛丽说,“什么?你还要干嘛,瑞丽?”
“我需要你把手机放在一旁,别挂电话,然后用座机打911报警。”
玛丽的语气有些抱怨了。“天啊,瑞丽。我还要告诉你多少遍,我把座机线切断了?”
瑞丽在忙乱中确实忘了这件事。不过玛丽听上去好像真有点生气了。这其实是好消息。愤怒总比恐慌要好。
“而且,”玛丽继续说道,“报警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能怎么帮我?谁都帮不了。他无处不在。他迟早会抓到我。他也会抓到你的。我们两个还是放弃吧。”
瑞丽现在完全慌了。玛丽的妄想已经在她脑海中生成了一套顽固的逻辑。而她现在没有时间说服她,告诉她,彼得森不是个鬼魂。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玛丽?”瑞丽最终说道。“你曾经告诉过我,为了我你什么都能够做到。此话可当真?”
玛丽又开始哭泣了。
“当然是真的。”
“那就挂了电话,拨打911。没有什么理由。可能的确没什么作用。但我现在就是想让你打。”
电话那端停顿了好一会。瑞丽连玛丽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知道你很想放弃,玛丽。我理解你。那是你的选择。但是我不希望你放弃。也许这很傻,但我真的不希望。所以我现在请求你,去报警吧。因为你说过的,为了我你什么都能够做到。我现在就十分希望你能做到这件事。我非常需要你这么做,就当是为了我。”
还是死一般的寂静。玛丽还在电话旁边吗?
“你能保证吗?”她问。
电话喀哒一声挂掉了。瑞丽不确定玛丽会不会打电话报警,而她也不想冒这个险。她拿起手机,拨通了911.
“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别探员,瑞丽·佩吉。”接线员刚一接通,她就快速说道。“有个入侵者此刻很可能正在作案。此人极其危险。”
瑞丽把玛丽家的地址给了接线员。
“我们会马上派人行动的,”接线员说。
“好,”瑞丽说着,挂断了电话。
瑞丽又试图拨打玛丽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必须要及时到她家啊,”她想。“现在就必须要到!”
与此同时,她也在与内心涌上来的一阵黑暗的回忆做斗争。她必须控制住自己。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得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玛丽身上。
玛丽的红砖别墅进入视野的时候,瑞丽一下子警觉了起来。紧急救援车辆还没有到达。她听见远方有警笛呼啸。他们应该快到了。
瑞丽把车并排停在了玛丽的车前,冲向前门,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第一个响应者。她试探了一下门把手,门一下子打开了。可它为什么没有上锁?
她踏了进去,拔出了枪。
“玛丽!”瑞丽大喊。“玛丽!”
没有人回答。
瑞丽敢肯定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她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
“玛丽!”她又喊道。整栋别墅依然一片死寂。
警笛的声音更近了,但还是没有人出现。
瑞丽现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彼得森可能来过这里,而且可能还没走。
她摸索着走过阴暗的走廊。她一边观察每一扇门,一边呼喊玛丽的名字。他会不会藏在左边那个衣橱里?右边那卫生间的门后呢?
她要是遇到彼得森,可不会再次被轻易打倒了。
她会让这个坏蛋永世不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