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tabı oku: «龍的崛起», sayfa 4
第九章
凱拉徒步前行穿越刺眼的雪中,李奧靠在她腿邊,牠的身體是唯一能夠在茫茫白海中把她拉回地面的物體。雪鞭打在她臉上,她幾乎看不見幾尺外的距離,唯一的光線發自於無法完全被雲蓋住而詭異地漫著光的血紅月亮。刺骨寒冷使凱拉在離開家幾個小時後,已經開始想念她父親堡壘的溫暖。她想像她現在坐在火爐旁的皮毛堆裡,喝著熱巧克力,迷失在書中。
凱拉強迫把這些想法從腦海中拋掉,反而,她更堅定而加倍努力。她要不顧代價的離開她父親為她所打造的人生。她拒絕被逼迫嫁給一個她不認識或不愛的男人,尤其是為了安撫潘德夏。她不願聽從命令而在火爐旁度過一生,也不願被逼迫放棄她的夢想。她寧可死在寒冷和雪中,也不願過一個他人幫她決定的人生。
凱拉跋涉著,涉過高達膝蓋的雪,在她見過最糟的天氣中走入更深的黑夜。這感覺不真實。她可以感到空氣中有股特殊能量,在這一夜,人們說死者會與活人分享世界、其他人害怕離開家門、村民們會釘死門窗,即使在最好的天氣也是如此。空氣感覺厚重但不全然是因為雪:她可以感覺到鬼魂在她四周。好像在看著她走入她的命運-或死亡。
凱拉到達一個小丘的山頂,她逮到一瞥地平線,在她長途跋涉中,她首次充滿希望。在遠處,即使暴風雪正在肆虐,火炎之牆照亮了夜空成為雪白世界中唯一的指路明燈。在這黑夜中,火炎之牆吸引著她就像塊磁鐵,這裡是她一輩子都在好奇也是她父親嚴格禁止她去的地方。她對於已經走了如此之遠感到吃驚,她也懷疑她是不是在起身後就不自覺地朝火炎之牆走去。
凱拉停下來,大口的吸了氣後吞了下去。火炎之牆。蔓延艾斯卡隆東方邊界五十里的偉大火牆,她的國家和巨魔王國(馬爾達)廣闊領土之間唯一的障礙物。這裡是她父親和其父親忠實地服役和保衛國家的地方,也是她父親手下人馬和看守者輪流負責看守的地方。
火炎之牆比她想像和男人們所吹噓的更高更耀眼,她好奇到底是什麼神奇魔力使火炎之牆一直亮著,日夜不停地燃燒,還有如何永不熄滅。親眼目睹其本身不但沒有給她帶來答案,反而滋生了更多疑問。
凱拉知道各式各樣上千的男人駐守在火炎之牆,有佛理斯的專業人士、但也有潘德夏人、奴隸、役男、和罪犯。照理來說,他們全是看守者,就算他們其他人沒有像她父親人馬在看守火炎之牆幾世代的本事。牆的另一邊潛伏了幾千個巨魔急切地想突破。這是一個危險而神奇的地方。這是一個給無助、膽大、和毫不畏懼之人的地方。
凱拉必須近距離看這堵牆。無論如何,她必須在暴風雪中尋找方位,也必須暖和雙手,再決定接下來往哪去。
凱拉在雪中藉著手杖的支撐步行前進,李奧在她旁邊一同往火炎之牆前去。就算火炎之牆實際距離不到一里,感覺卻像十里,而本來只需十分鐘的路程,隨著雪加大和刺骨的寒冷,卻花了她超過一小時。她回頭尋找佛理斯,但早在白色世界中失去蹤影。反正,她現在也已冷到走不回去。
凱拉的腿冷得發抖,腳趾逐漸僵硬失去知覺,手緊緊黏住杖。終於,她踉蹌走下了山丘,馬上感到一股由在她眼前展開的火炎之牆的熱氣。這景觀震驚到使她忘了呼吸。在不到一百碼外,火炎之牆高高聳立,當她往上看時看不到終點,而其光芒明亮到整個天空都被點亮,猶如白天般。而其高溫強烈連她都感受的到,她的身體漸漸恢復知覺,她可以再次感覺到手和腳趾。火焰燃燒的喀啦和嘶嘶聲強烈到蓋過了風嘯聲。
凱拉被深深地迷惑住,她向前走,感到越來越多溫度,好像正在往太陽表面前去。隨著逐漸靠近,她慢慢地解凍,開始再度感覺到腳趾和手指,隨著感官回來,她也感到刺痛感。她好像站在一個使她重生的大火爐前。她站在前面,像飛蛾撲火般被催眠,凝視著這個世界奇景,也是她們國土上最大奇蹟。對於這個唯一能夠保護她們的東西,卻沒有人了解它。不論是歷史學家們、國王們、就連巫師都不懂。它是何時開始?會繼續燃燒嗎?何時會結束?
聽說看守者們知道答案。但他們當然不會洩漏秘密。傳說中,被緊緊看守在兩座塔其中一座的烈焰之劍是使火炎之牆持續燃燒的原因,但沒有人知道它在哪一座塔中。被某種宗教信徒般的古老兵團(半人半其他生物的看守者)保衛著。他們分別在艾斯卡隆的兩邊隱身看守著兩座塔。一座在遙遠西岸的厄爾,另一座在寇爾的東南角。王國中最優秀的戰士也加入看守者一起維持藏起來的烈焰之劍好讓火炎之牆持續燃燒。
她父親告訴她,不只一隻巨魔曾突破火炎之牆試圖尋找烈焰之劍,但從沒成功過。看守者表現得太好。終歸到底,即使強大如潘德夏與其所有的力量,都不膽敢試圖佔領雙塔也不敢惹怒看守者和降低火炎之牆。
凱拉偵測到動作,看見在遠方巡邏的士兵們在夜晚拿著火把沿著火炎之牆緩緩走著,劍插在腰間。在這廣闊的領域,他們每五十碼就站一些人。她看著他們,心跳開始加速。她真的到達這裡了。
凱拉站在那,感覺全身活了起來,但她也清楚任何事都可能在任何時候發生。她知道任何一秒,一隻巨魔都可能衝破那些火焰。當然火焰會殺死大多數,但有些用著盾牌勉強衝過火焰而且活下來,而且活得長到他們足以殺死盡可能多的士兵。有時,巨魔甚至從通道存活下來到森林中徘徊、威嚇村民。她還記得曾經有父親的一個部下帶著巨魔的頭顱回來,那是她永遠無法忘懷的情景。
凱拉往神秘的火炎之牆內凝視,現在離家如此遙遠,她開始思索著她的命運。她的命運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喂,妳在這裡做什麼?」一個聲音喊道。
她父親的一個部屬發現了她,正在朝她走來。
凱拉並不想與他對抗。她現在已經暖和了,精神也恢復過來,是時候繼續往前走了。
她朝李奧吹了聲口哨,雙雙轉身回到暴風雪中,往遠端的森林前去。她並不知道下步往哪去,但在被火炎之牆鼓舞後,她知道就算還看不著她的命運,命運就在外面某個地方等待著。
*
凱拉整晚蹣跚地走著,感到寒氣刺骨,也很慶幸李奧伴隨著她,可是也不禁思考她還可以走多遠。她已為了找尋一個可以逃避刺人的風和雪的遮蔽處而走遍了各處,她發現她自己被視野中唯一的地方-荊棘之森-吸引著走去。現在,火炎之牆遙遙被她拋在身後,它的光芒已在地平線上消失,而血月早已被雲海吞噬,把凱拉留在黑暗中。她手指和腳趾再次失去知覺,隨著每一秒流逝,情況越加可怕。她開始懷疑離開堡壘簡直是愚蠢的。她也懷疑願意把她送走的父親是否會在乎。
她持續走在雪中,突然感到一股新的怒意,雖然她不清楚正往哪走著,卻使她更堅決離開原來等待著她的人生。一陣大風吹過,而李奧突然嗚咽。凱拉仰起頭,吃驚地發現她成功了:在她面前躺著的就是聳天的荊棘之林。
凱拉憂慮地停下來,她知道即使在白天或和一群人來此處都是危險的。一個人在晚上-還是在鬼魂到處漫遊的寒冬之月夜晚-來此是非常魯莽的。她知道,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但另一陣大風颳來,把雪倒入她後背使她凍到骨子裡,這驅使凱拉向前穿過樹枝被雪壓低的第一棵樹,進入森林。
當她一進入森林,凱拉立刻感到解脫。濃密的樹枝為她擋住風,在森林裡也安靜的多。本來呼嘯的大雪在這裡只剩雪花,其他全卡在濃密的樹枝中。凱拉出城後第一次又看得見了,甚至,她已經感到更加溫暖。
凱拉把握機會甩掉她手臂、肩膀、和頭髮中的雪,李奧也同時甩了甩,雪花飛得到處都是。她伸手進麻布袋,拿出一片乾肉給李奧,而牠馬上一把叼去,凱拉摸了摸牠的頭。
「別擔心,我的朋友,我會為我們找到一個藏身之處。」她說。
凱拉繼續深入森林,尋找任何可以找到的藏身之處。她意識到必須在這裡過夜等待風雪停止,隔天早上起床再繼續她的跋涉。她尋找著一塊圓石來庇護、或者一棵大樹的角落、或最理想的找到一個洞穴,任何東西都可以,但她什麼也沒找到。
凱拉往更深的森林前進,雪高到她的膝蓋,刷過濃密森林中白雪皚皚的枝葉。隨著她走著,四周傳來陣陣奇怪的動物叫聲。她聽見身邊有一陣低沉的打呼嚕聲,她馬上一個轉身跳入厚實的樹枝中小心翼翼地看著,但天色實在太暗,什麼也看不到。凱拉快步走起,她不想思考到底什麼野獸匿伏在那,也不想跟其打鬥。她抓緊她的弓,其實她也不清楚她能否使用這把弓,畢竟手指已經凍僵。
凱拉攀上一座小坡,當她爬著時,她停下來往下看,只見一陣短暫月光一瞬間從樹叢中間照射過去。在她前面下方坐了一座閃閃發亮的湖,其湖水是半透明的冰藍色,她瞬間認出來:夢想之湖。當她還是孩童時,父親曾經帶她到這裡一次。他們那時點起一支蠟燭放在睡蓮葉子上,為了紀念她的母親。這座湖據傳是一個神聖的地方,這是一面廣闊的鏡子,使人可以同時看進天上與地下的世界。這是一個神祕的地方,沒很好的理由不該前來,但同時在這裡,衷心的願望不會被忽略。
凱拉跪在水邊,全身冷得發抖,接著往下看。在月光下,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垂在臉龐的金髮、淺灰色眼眸、高聳的顴骨、看起來完全不像她的父親或兄弟精緻的五官正在回看著她。她很吃驚地發現,她眼睛帶著不服輸的眼神,那是戰士的眼睛。
她看著自己的倒影,回想起多年前父親講過的話:在夢幻之湖,一個全心全意由衷的祈求者無法被拒絕。
凱拉此時站在生命中的十字路口,從來沒如此需要方向過。她從來沒有對於下一步該怎麼做和去哪裡如此疑惑。她閉上雙眼,開始全心全意祈禱著。
神阿,我並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祈求你的協助。給我點東西,而我會償還任何你所求的東西。指示我該往哪條路走。讓我擁有充滿榮耀、膽量、和無懼勇氣的人生。允許我成為一個偉大的戰士,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允許我擁有選擇的自由,而不是讓他人為我做選擇。
凱拉跪在原地,全身冷得僵硬,她已無計可施,在世上也沒有任何地方可去,只能用她所有的心靈專心祈禱著。她失去了時間和方向感。
當她睜開眼,眼皮覆蓋著雪花,她完全不知道祈禱了多久。但不知何故,她好像改變了,好似得到內心的平安。她往湖裡瞧,這一次,她被她看到的東西嚇得目瞪口呆。
湖裡回看著她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條龍的影像。這條龍有兇猛發光的黃眼珠、和紅色古老的鱗片。看著牠張開嘴對她咆哮,凱拉感覺血液都涼了。
凱拉駭住轉了圈,期待看到一條龍站立在她之上。但她看了一圈,什麼都沒看到。
那裡只有她和小聲嗚嗚叫著的李奧。
凱拉轉身再次往湖裡看,這次卻只看見她自己的臉瞪著她。
她心臟重重地撞擊著胸口。剛剛是光的把戲呢?還是她自己的想像?當然,剛剛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龍已經一千年沒拜訪過艾斯卡隆。她是瘋了嗎?這到底代表什麼?
她突然聽見森林遠處傳來一陣可怕的聲音,聽起來像狂吼,或者可能是咯咯笑聲。李奧也聽見了,他全身毛都豎立起來,轉身咆嘯。凱拉在森林裡搜尋著,在遠處看見淡淡的光暈在在樹線後,好像那裡有一把火,但事實上卻沒有,只有陰森森的光輝。
凱拉脖子後的汗毛直豎,另一個世界好像在跟她招手。她感覺她開啟了通往另個世界的入口。她全身上下每一塊都尖叫著讓她轉身逃走,但她被迷惑住了,她身體帶著她站起來,讓她逃也逃不掉地往光暈走去。
凱拉和李奧一起爬上山丘,隨著她在樹叢中穿梭而過,光暈越來越亮。終於,她到達了山嶺,當她一到達就馬上駭然停了下來。在她面前的小空地是一個她永遠無法想像的景觀-也是一個她永遠忘不掉的。
一個臉比雪還白的古怪蒼老女人,全身被疣和傷疤覆蓋,往下盯著在她底下像是火的物體,皺巴巴的手舉在上面。但那個火焰是明亮的白色,且下面並沒有木塊。她抬起頭用沒有眼白和瞳孔、整顆都是冰藍色的眼睛看著凱拉。凱拉從沒見過比這可怕的東西,她的心臟都嚇到凍住。她心裡吶喊著讓她轉身快逃,但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繼續向前走著。
「寒冬之月啊,」蒼老的女人用低沉得不自然像鬥牛犬的聲音說,「死者不算活著,而活人也不算死去的時候。」
「那妳是哪一個?」凱拉問道,向前踏了一步。
女人咯咯笑起,聲音可怕得讓凱拉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往上而爬。李奧在她身邊狂吠著。
「真正的問題是,」女人說,「妳是哪一個?」
「我是活著的。」她一口咬定說。
「妳是嗎?在我眼裡,妳比我還像個死人。」
凱拉思考著她話中的意思,接著她感到女人是在責備她不跟隨她的心、大膽向前。
「勇敢的戰士,妳在尋找什麼?」女人問道。
凱拉一聽到那個詞,心跳馬上加快,她也壯起了膽子。
「我要一個更偉大的人生。」她說,「我要成為一個戰士,就像我父親。」
那個蒼老的女人重新看著光,她目光終於離開凱拉身上,凱拉鬆了口氣。一陣漫長的沉默降臨在他們之間,凱拉等待著、思索著。
終於,隨著沉默無限蔓延著,凱拉的心失望地沉了下去。或許女人不會回答她,或者或許她的願望是不可能的。
「妳可以幫助我嗎?」凱拉終於問道,「妳可以改變我的命運嗎?」
女人重新往上看,眼中發著光,既可怕又強烈。
「妳選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夜晚,」她緩緩回答,「妳如果真的非常渴望一件事情,妳可以得到。問題是:妳願意犧牲什麼來換取?」
凱拉思考著,她的心隨著各種可能性噗通跳著。
「我願意付出任何東西,」她說,「任何。」
風呼嘯著,她們之間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李奧開始低鳴。
「我們每人生下來都有註定的命運,」蒼老的女人終於說道,「但同時我們也必須自己選擇。在妳一生中,命運和自由意志會一直雙雙跳著舞。兩者之間有著長年拉鋸戰。而至於那一邊贏…….那就要看了。」
「要看什麼?」凱拉問道。
「妳意志的力量。妳有多拼命渴望多一件東西,還有妳有多感謝神。以及大概最要的是:妳願意放棄什麼。」
「我願犧牲,」凱拉說,感到內心有股力量燃起,「我願意犧牲所有東西,只要不過著他人幫我選擇的人生。」
在接下來長久的沉默中,女人目光帶著高強度地看入凱拉眼中,凱拉幾乎想轉身逃走。
「向我宣誓,」蒼老的女人說,「在這個晚上,向我立誓妳將會付出代價。」
凱拉鎮重地邁出一步,心大力跳著,感覺她的人生將要改變。
「我發誓,」她宣示,她對於這兩個字比她所說過的任何話都要認真。
她肯定的語氣劃過空氣,連她都被她聲音帶著的權威感嚇到。
那個蒼老的女人看著她。第一次,她點了點頭,而她的臉演變看似帶著尊敬的神情。
「妳會成為一個戰士-甚至更多。」女人大聲宣布,向外舉起她的手掌。她的聲音轟隆作響,隨著她繼續說而越來越大聲。「妳會是所有戰士中最偉大的,甚至超越妳的父親。除此之外,妳還成為一個偉大的統治者。妳會得到超越妳想像的力量。整個國家會朝妳而看。」
聽著女人帶著權威性的宣言,好似她的話已成真,而凱拉的心不停撞著她的胸口。
「但妳會被黑暗誘惑,」女人繼續道,「妳心裡會有一場黑暗對抗光明的激烈戰爭。如果妳可以打倒自我,這個世界就是妳的了。」
凱拉站在原地,感到暈暈的,她難以相信這項宣言。這怎麼可能?她肯定搞錯對象了。從來沒有人跟她說她會成為重要或特別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很陌生和高不可攀。
「真的?」她問道,「這怎麼可能?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女孩子。」
女人微笑著,這是一個凱拉會永生難忘的醜陋和邪惡的笑容。女人往前靠近凱拉,接近到凱拉開始害怕的打顫。
「有時候,」蒼老的女人露齒一笑,「妳的命運在下一秒鐘,就在轉角處等著妳。」
突然一道閃光,凱拉遮住眼睛,而李奧咆嘯著撲向女人。
當凱拉睜開眼睛時,閃光已消失。老女人也消失了,李奧撲了個空。森林空地上除了黑暗,其他什麼也沒有。
凱拉困惑地到處看,剛剛一切都是她想像的?
忽然,猶如回應著她,傳來一陣可怕而原始像天空自己的尖叫聲。凱拉僵立原地,回想起了那座湖和她的倒影。
因為就算她從來沒見過,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剛剛那是一隻龍的尖叫聲。那條龍就在平原上方等待著她。
獨自站在原地,而那女人已消失,凱拉嘗試消化剛剛發生的事還有其可能代表的意義,她感到一陣暈眩。最重要的是,她想要了解那個聲音。她從沒聽過像那樣的聲音,那是一陣如使此原始的咆哮,好像地球剛出生。那聲音當下把她震住然後拖進去,使她無處可逃。那聲音跟她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法產生共鳴,接著,她發現那是一個她這輩子一直在腦海深處聽到的聲響。
凱拉邊扯開樹枝邊穿越森林,李奧跟在一旁。她在深達膝蓋的雪裡蹣跚地走著,樹枝不停打在臉上但她毫不在乎,到達聲音的地點才是要緊的。那聲音又高聲呼叫了一次,凱拉知道那是痛苦的聲音。
她知道,那條龍正在死去-而且牠急需她的協助。
第十章
默克站在森林空地中,一個死去的男子躺在腳邊,他瞪著那七個跟他保持距離的盜賊。他們現在眼神中帶著尊敬-和恐懼,清楚知道他們把默克當成另一個容易搶奪的旅行者是個錯誤。
「我對殺人感到疲倦,」默克冷靜地對他們說,臉上掛著笑容,「所以你們今天很幸運。你們有一次機會可以轉身逃走。」
一股沉重的沉默蓋住他們,他們相互看著,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
「你殺了我們的朋友。」一人齜牙道。
「你的前朋友。」默克糾正,「如果你再繼續說話,你也會變成那樣。」
那盜賊皺起眉頭,緊接著舉起他的棍棒。
「我們還有七人,而你只是一人。慢慢放下那把刀子,然後舉起你的雙手,或許我們就不會把你剁成碎片。」
默克笑得更開了。他發現他累了,對於控制殺人的衝動和控制他真實的自我感到累了。停止與慾望對抗和恢復自己從前的殺手狀態實在簡單得多。
「你已經被警告過了。」他搖著頭說。
那盜賊開始攻擊,他高高舉起棒子,野蠻的揮舞著。
默克感到吃驚。他揮棒的速度以一個大塊頭來說比他所想像得快。但是他的動作笨拙,默克幾乎躲也沒躲就一刀捅穿他的膽,接著往旁一站,讓他臉朝下倒入泥中。
另一個盜賊也展開攻擊,舉著他的匕首對準了默克的肩膀。而默克抓著他的手腕一轉,用這個人自己的匕首紮進了他的心窩中。
默克瞄見一個盜賊舉起弓瞄準,而他抓起另一個正要攻擊的盜賊轉了一圈,用那男人來當人肉盾牌。當箭矢擦進擋在默克前的男人胸膛時,他狠狠地慘叫著。
默克接著把快死的男人往前一推,剛好倒向拿弓的攻擊者以擋住他的射程,再接著舉起他的匕首一擲。匕首轉了一圈又一圈,飛越空地直到穿過男人的脖子,制他於死。
他們之中還剩下三個,現在都用不確定的神情看著默克,決定著該攻擊還是逃跑。
「我們有三人,而他只有一人。」其中一人喊道。「我們一起進攻!」
他們一起衝向默克,而默克站在那,耐心且放鬆地等待。他現在赤手空拳,而這也是他想要的。他發現,尤其是對方人必較多時,常常打敗敵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他們自己的武器對付他們。
默克等著第一人往他揮刀。那個傻男孩笨拙地使著劍,充滿力量卻毫無技巧地攻擊著。默克往旁一站,抓住男孩的手腕用力一折,接著把武器奪走後割開他的咽喉。當第二個攻擊者來時,默克往後一轉,用刀砍過其胸膛。他緊接著轉身面對第三個盜賊然後扔了一把短劍-一個對方沒料到的動作。短劍轉了幾圈後深入男人的胸膛裡,使他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默克站在那,往八個死去的男人望去,用他專業的刺客眼睛盤點著成果。在他進行時,他發現其中拿著棒子那個還活著,在地上用腹部蠕動著。從前的默克已經掌控一切,他往男人走去,無法克制地感到不滿足。不要留任何敵人活口。永遠。永遠別讓他們看見你的臉。
默克隨性地走向盜賊,用他的靴子把男人踢翻過去,以背朝下躺在地上。那盜賊嘴角滲著血往上看,眼中帶著恐懼。
「拜託……不要殺我。」他乞求著,「我剛剛會放你走的。」
默克笑了。
「你會嗎?」他問道,「那是在你凌虐我之前還之後呢?」
「拜託!」男人慘叫著,開始哭泣。「你說你已放棄暴力!」
默克往後一靠,想了想。
「你說的沒錯。」他說道。
男人眨眨眼看著默克,眼中帶著希望。
「我的確說過,」默克加多一句,「但問題是你今天煽動了我體內某種東西,某種本來我寧可壓制住的東西。」
「求求你!」男人顫抖著,開始啜泣。
「我很好奇,」默克思考著說,「你在這條路上殺死多少個無辜的女人和孩童?」
男人繼續啜泣著。
「回答我!」默克吼道。
「那還重要嗎?」男人在啜泣間回吼道。
默克把他的劍尖朝下頂著男人的喉嚨。
「對我來說重要。」默克說,「非常。」
「好啦!好啦!」他叫著,「我不知道。幾十個?幾百個?我這一輩子就是在幹這個。」
默克深思了這個回答;至少這還是個誠實的答案。
「我自己這一生殺過很多人。」默克說,「不是所有的都讓我驕傲,但都是為了一項原因或一個目的。有時,我會被騙著去殺無辜的對象-但在這種情況下,我總是殺死僱用我的人。我從來沒殺過女人,我也從沒殺過小孩。我從來不針對無辜或手無寸鐵的人。我從沒搶過,也沒有蒙騙他人過。我想那樣讓我成為某種聖人。」默克說,因為自己的幽默笑著。
他嘆了口氣。
「但你,」他繼續道,「你是無賴。」
「拜託!」男人喊著,「你不能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
默克想了想男人說的。
「你說的沒錯。」他說道,四處瞧了瞧,「看見那把躺在你旁邊的劍了嗎?抓住它。」
男人看過去,眼裡充滿驚恐。
「不,」他全身顫抖地說。
「抓住它,」默克邊說,劍端邊往男人喉嚨推。「不然我就殺了你。」
盜賊終於伸過去,抓住劍柄,接著用顫抖的手拿著那把劍。
「你不能殺我!」男人再次吼道,「你宣誓再也不殺人了!」
默克露齒一笑,一個很快的動作,他的劍已深入男人的胸膛。
「重新開始的好處就是,」默克說,「永遠都會有明天。」
第十一章
凱拉跑著穿越雪中,往後撥開擋住路的粗實樹枝,而龍叫聲還在耳中迴盪著。凱拉衝進一片空地後,突然瞬間停下腳步。就算她已經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比不上她眼前的情景。
凱拉一時喘不過氣來-但並非因為風雪、寒冷、或狂風-這次是因為面前的景象是從未見識過的。有多少個夜晚,她曾在父親的房裡聽著古老關於龍的傳說,好奇著這些故事是否是真的。她嘗試過幻想,也熬過無數個夜晚試圖在腦中畫出牠們的模樣。但她還是無法置信傳說是真的。
直到現在。
在她面前不到二十尺的距離,凱拉震驚地發現自己正跟一隻真正活生生的龍面對面。這是可怕的-但也宏偉。那條龍側躺在地上尖叫著,試圖站起來卻無能為力,其中一片翅膀正搧動著,而另一片看上去斷掉了。那對翅膀非常巨大和厚重,每一片斐紅色的翅膀都跟凱拉一樣大。凱拉注意到幾十棵被壓平的樹,發現這條龍一定是從天空中掉下來,壓住了這片空地。牠現在躺在靠近一條洶湧河流旁的陡峭雪堆上。
凱拉看得目瞪口呆,試著消化眼前一切。一條龍。在這裡,在艾斯卡隆。在佛理斯,在荊棘之林裡。這是不可能的。她知道龍是活在世界的另一頭,龍從來沒有在她的生命中,或者是她父親和她父親的父親的時空中,在艾斯卡隆被看到-在佛理斯附近更加稀少。這不合理。
她眨了好幾下眼睛,揉了揉眼睛,她想這肯定是幻覺。
但牠就在那裡,又尖叫了一聲,用爪子在雪中刨著,使得雪都沾滿了牠的血。牠肯定是受傷了。而且也肯定是隻龍。
凱拉知道她應該要轉身逃走,有一部分的她也想如此。畢竟這條龍噴口氣就可以把她殺死,連用爪子摸一下都不用。她聽過關於一條龍可造成的損害的故事,也聽說關於牠們對人類的厭惡、一眨眼就可以把人碎屍萬段的能力、或者一口氣殲滅一個城鎮的傳說。
但凱拉體內某種東西讓她扎根在地上。她不知道那是勇氣或愚蠢還是絕望-還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在心底深處,雖然聽起來很瘋狂,但她與這個生物之間,有種連她有不理解的原始感應。
牠也緩緩地眨眨眼,用同樣驚訝的眼神盯著她瞧。凱拉最害怕的不是牠的獠牙、爪子、或者體積-而是牠那雙眼睛:巨大,散發著黃光的球體。那雙眼是多麼地凶狠、古老、充滿靈魂,深深看進凱拉的雙眼。她手臂上的汗毛直豎,她發現這就是在夢想之湖中反射她自己的倒影裡的那雙眼睛。
凱拉支撐著自己,做好被殺的準備-但那條龍並沒有噴火,反而只是盯著她看。牠正留著血,血混著雪流入小河內,這情景刺痛了凱拉。她想要幫牠,甚至她感到她必須幫助那條龍。在王國裡的每一家族都遵守著一個誓言,那是一條他們要維護的神聖家規,不然會有帶詛咒到家中的風險。她家傳承世代的家規是從不殺死受傷的動物-事實上,這就是父親碉堡的勳章:一個武士抱著一頭狼。而再經過了幾世代後,他們家族更進一步把家規變成幫助任何受傷動物。
凱拉看著牠吃力地呼吸、大口喘著氣。她深感同情同時也想起家族的責任。她知道轉身離去會為她的家族帶來可怕的詛咒,而且她也下定決心要不顧危險的把龍治好。
凱拉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她發現還有一個原因使她無法離開:她跟這隻猛獸之間的感應比跟任何其他動物都強,就連對她來說像兄弟般的李奧都比不上。她感覺她跟一個久違的朋友團聚。她可以感覺到龍巨大的力量、自豪感、和兇猛,就連單純地待在龍旁邊都使凱拉感動,她感到這個世界其實更浩大。
就在凱拉站在空地的邊緣,決定著下一步該做什麼時,她被一陣樹枝折斷的聲音嚇一跳,緊跟著一陣笑-那是殘酷的笑聲。她很吃驚地看到一個身著屬於總督軍團的猩紅色鎧甲和高級皮草,緩緩地走進空地中,手中揮舞著一把矛,雙腳跨在龍的身上。
凱拉看著士兵突然戳向龍的肋骨,使牠尖叫著縮捲起來,她感到好像自己被刺了一下,忍不住整個人縮了一下。這個士兵很明顯的要趁機殺死這頭受傷的野獸,但要先凌虐牠一番。這個想法狠狠的刺痛凱拉。
「小子!拿我的斧頭來!」士兵喊道。
一個十三歲左右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牽著一匹馬進入空地。他看上去是一個隨從,而且隨著他接近,他眼睛警惕的看著那條龍,看上去他非常害怕。他聽從命令,從馬鞍旁抽出一把長斧,遞到主人手中。
隨著士兵靠近,手中的刀刃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凱拉感到一陣恐懼。
「這會是一個很棒的獎杯。」他對自己感到驕傲的說,「在所有獵物中,他們會為了這一次為我世世代代詠嘆。」
「可是這不是你殺的!」隨從抗議道,「你發現牠時牠已經受傷了!」
士兵轉身把刀刃舉在男孩喉龍前威脅著。
「小子,是我殺死牠的,你懂嗎?」
男孩吞了口口水,緩緩點頭。
士兵轉回面向野獸,舉起斧頭,同時研究著龍毫無防備的頸部。龍掙扎著想逃離和站起來,但毫無作用。
突然,龍轉身直盯著凱拉,像是記起了她。而牠黃澄澄眼睛發著亮,凱拉感到龍在乞求著她。
凱拉再也無法攔住自己。
「不!」她喊道。
凱拉想也不想就從小坡滑著雪衝下來到空地中,李奧跟在一旁。反抗一個總督軍團士兵是死罪。另外,她一個人曝露在這,她的舉動非常可能使她被殺,但她完全沒停下腳步考慮這些危險。她只想著拯救那條龍和保護無辜的生命。
在如此荒無人煙的地方看到另一個人,那個士兵看上去嚇了一大跳,更何況還是個拿著弓對著他的女孩。他拿著斧頭的手僵在空中,緩緩放下後轉身看著她。
凱拉拉著弓弦的手顫抖著,她的弓已對準人男人的胸膛,但她沒必要的話並不想射出箭矢。她從來沒殺過人,也不確定她能否下的了手。
「放下你的斧頭,」她試著用最兇猛的口氣命令著。在像現在這種時候,她多渴望擁有她父親那低沉又具威嚴的聲音。
「那是誰在命令我?」男人用諷刺的聲音喊回去,看上去被逗樂了。
「我是凱拉,」她喊道,「佛理斯的指揮官:鄧肯的女兒。」她特別強調指揮官三個字,希望藉此把他嚇退。
但他只是笑得更開心。
「一個空洞的稱號,」他回道,「你們就就跟艾斯卡隆其他地方一樣,都是潘德夏的奴隸。你們就像每個人一樣-都聽從總督大人。」
他上下打量著凱拉,舔了下嘴唇,接著她踏了一步威脅性的腳步,他完全沒被嚇到。
「小女孩,妳知道拿著武器對著總督軍團的人有什麼後果嗎?就為了這件事,我可以把妳、妳父親、和妳所有的人民都關起來。」
突然間,龍開始吃力地吐著氣和大口喘息。那個士兵轉頭瞧了一眼,回想著。顯然,那條龍在試著噴火,卻無法。
士兵把眼光放回凱拉身上。
「我還要忙!」他不耐煩地對他厲聲說道,「妳今天運氣很好。快給我跑回去找妳父親,然後數數我讓妳繼續活的恩賜。現在給我快滾!」
他譏諷地轉身背對著凱拉,完全無視她彷彿她是無害似的。他再次舉起斧頭,往前跨一步,接著舉斧在龍的喉嚨上。
凱拉感到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
「我不會警告你第二次!」她吼道,這次她的聲音更加低沉且充滿含意,連她自己也大吃一驚。
她把弓拉得更緊,而士兵轉身看著她。這次他不再微笑,好像發現凱拉是認真的。當凱拉發現男人目光從她肩膀上穿過去好像她後面有東西一樣時,她感到一陣困惑。就在這時,她猛然從眼角偵測到動作-但已經太遲。
她感到她側面被猛地一撞,側著飛了出去。她鬆開弓,箭矢無力地在空中飛著。一個沉重的身體降到她身上,然後把她按到在地。她深深倒近雪中,幾乎無法呼吸。
凱拉頭昏腦脹,掙扎著回到表面,只發現一個士兵壓在她身上扣著她。她看見四個總督軍團的人,她才發現:剛剛其實有更多人藏身於森林中。她是多愚蠢,竟然以為那個士兵是單獨一人。這幾個男人剛剛一定都埋伏著。原來如此這,她明白這就是為什麼就算有把弓瞄準著第一個士兵,他卻還是一付無賴樣。
其中兩個男人粗魯地拖她跪在地上,而另外兩個靠近了些。他們殘酷的面貌看上去粗糙且滿臉鬍渣且嗜血-或者更糟的。一個男人開始鬆開皮帶。
「一個女孩帶著小弓,是嗎?」一人諷刺地問道。
「妳應該跟著妳爸爸留在家的。」另一人說。
他話還沒說完,一陣吠聲傳來,而李奧跳越過雪,把一個士兵猛撲倒扣在地上。
另一個男人轉身踢向李奧,但李奧一躲,接著咬了他的腳踝使他跌倒在地。李奧在兩人之間跑來跑去吼叫著和嘶咬著,而士兵們用腳踢反擊著。
然而其他兩個士兵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凱拉身上,隨著李奧忙於應付兩人,凱拉感到一陣痛苦。而奇怪的是在如此對她不利的情況下,她感到的痛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條龍。從眼角她看到第一個士兵又再一次高高舉起斧頭往龍接近,她知道龍瞬間就要死了。
凱拉下意識地做出反應。其中一個士兵被李奧分了心,因而暫時放鬆抓著凱拉手臂的拳,她趁機從背後抽出護鞘中的杖,接著用閃電的速度往士兵一揮,她完美地擊中了他的太陽穴,他還來不及反應就倒了下去。
她緊接著抽回杖,把手往上滑到杖的頂端以便近距離攻擊,再往另一個士兵鼻樑猛刺。男人慘叫和噴著血跪倒在地。
凱拉知道她應該趁機解決兩個男人。他們現在輕而易舉就可以被殺了,而且李奧正與他們被壓倒在地的同伴廝殺著。
但她的心思全放在龍身上-她無法想別的事-時間並不多了。所以她反而跑向弓,撿起來架上箭,在幾乎沒時間思考和更少時間瞄準的情況下,她準備好射擊。她清楚她只有一發的機會,而且那一發必須成功。這將會是她種種第一次射擊:第一次一場真正戰鬥中、第一次在黑暗中、第一次在看不輕的風雪中、第一次需要在樹與樹枝中射中一個二十碼外的目標。這也是她第一次在有著生命危險情況下射擊。
凱拉招喚出她所有的鍛鍊、日夜的射擊、和所有她體內擁有的一切,她強迫自己集中住意力。她強迫自己與武器合而為一。
凱拉把弦往後一拉鬆開。當她看著箭矢在空中飛時,時間慢了下來,她能聽見箭破風的咻咻聲,但她也不確定是否會擊中目標。從暴風到搖曳樹枝、從凍僵的雙手到士兵的動作,實在有太多不穩定因素。
凱拉聽見箭矢找到紅心所發出的噗通聲,緊接著傳來士兵的慘叫聲。她看著士兵的臉在月光下因痛苦而扭曲,之後看著士兵把斧頭落在一旁後死去。
龍看向凱拉,她們眼神相交。龍的黃澄澄大眼在夜晚中閃閃發亮著,好像在跟她道謝著,就在那一瞬間,凱拉感覺龍似乎知道被她救了一命,而她們之間也搭起了一條生命的連結。
凱拉震驚地站在那裡,難以相信她所做的。她剛剛真的殺死了一個人嗎?而且不是無名小卒,是一個總督軍團的成員。她打破了艾斯卡隆神聖的法令,這個舉動是一條不歸路-這個舉動可以挑起戰爭和牽涉到她所有的人民。她到底做了什麼?
但不知何故,她毫不後悔,也不懷疑她所做的。她感到她已邁向前往她命運的道路。
一股從下巴傳來的灼熱痛楚把她打回現實,凱拉感到厚重和堅硬的指關節砸進了皮膚中。她臉上被重重揍了一拳,再痛苦的絆了一下後雙手雙腳朝下倒入雪中。她被揍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轉著。在她可以回復前,肋骨又被踢了一腳,第二個士兵撲向她,把她的臉埋在雪中。
另一個士兵把她拖起來,凱拉趁機大口呼吸。她站著面對著那兩個她放走的男人。李奧咆嘯著,但牠還在跟另外兩個士兵奮鬥。一個士兵的鼻子留血,而另一個則是的太陽穴淌血,凱拉發現她應該在有機會時殺了這兩人。她用著全身力量試圖甩開他們的手,但無濟於事。她可以從兩人眼中看到死亡。
其中一人回眼看了他們死去的指揮官,接著冷笑著靠近。
「恭喜妳,」他齜牙道,「明晨之前,妳的堡壘和人民就會被夷為平地。」
他反手煽了她一個巴掌,她踉蹌往後,臉充滿疼痛。
另一個士兵一手緊抓著她,另一手已匕首抵著她的喉嚨,而另一個士兵伸手向他的皮帶扣。
「在妳死前,你會記住我們。」他說,「這會是妳短暫生命中最後的記憶。」
凱拉聽見一陣嗚咽聲,她扭頭看見一個士兵刺了李奧。她縮了一下,感覺好像是她被刺了,然而李奧還是毫不畏懼轉身把牙釘入士兵的手腕。
凱拉感到脖子上的刀刃,知道現在只能靠自己了。但與其恐懼,她感到自由了。屢屢的憤怒和對總督軍團復仇的慾望在她體內升起。她已經有了完美的目標。她可能會被打倒,但她絕對會戰鬥到底。
到當士兵靠近抓起她衣服的最後一刻時,她用單腳站著往後仰,接著用極高的柔軟度和全部的力量往上踢。
凱拉感到她的腳很用力的踢到男人兩腿間,看著男人慘叫著跪倒在地,她知道那是完美的一腳。同時,李奧甩開他的攻擊者,轉身衝向倒地的男人,撲到他身上把爪子深深插入喉隆中。
她轉身面向最後一個站著的士兵,他抽出劍面對著她。凱拉從雪中撿起杖與他對立-而他開始大笑。
「一隻杖對抗一把劍,」他諷刺的說,「妳快放棄吧-這樣死得不會那麼痛苦。」
他揮舞著劍衝向凱拉,而凱拉想像著她在訓練場上,她的本能又回來了。當他揮舞時,凱拉使用她速度上的優勢左右閃躲著。那個士兵又大又壯,揮舞著一把沉重的劍,而她則是輕盈不受拘束。當他兇猛地砍下來,想把她切成兩半時,她往旁一站使他失去重心。她使著杖轉身打在士兵的手背上,他的劍從手中鬆開掉入雪中。
他震驚地回頭看她,接著冷笑著徒手往前衝去抓住她。凱拉等到最後一刻蹲下來,把杖尖頂向男人的下巴。這一擊打的男人脖子一仰,背朝下倒在地下,動也不動。李奧撲到他身上,爪子抓入他的喉嚨中確保他死了。
凱拉以為所有人都死了,但她聽見後面一陣騷動。她轉身看見李奧攻擊的兩人中其中一個不知為何站了起來,蹣跚跑向他的馬,從馬鞍旁抽出一把劍。士兵跑向爪子還深陷在另一人脖子中、背對著敵人的李奧。
凱拉的心重重地擊了一下;她離李奧太遠了,趕不上救援。
「李奧!」她叫道。
但忙於撕裂的李奧完全沒聽見。
凱拉知道她得採取強烈的動作,不然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李奧在眼前被殺。而她的弓還遠在搆不到的雪中。
她快速思考著,她舉起杖在膝蓋上摔成兩半。她拿起其中有銳利尖頭的一半,瞄準,把斷掉的木杖當矛投擲出去。
木杖在空中呼嘯而過,凱拉祈禱著它會找到目標。
看著木杖在士兵碰到李奧前刺進男人的喉嚨,凱拉鬆了口氣。男人蹣跚兩步後倒在李奧腳旁死去。
凱拉沉默地站著,喘著氣看著這場屠殺,在她四周,五名士兵躺在雪中,血染紅了白色的周圍,她無法置信她所做的一切。但在她還沒思考完,她從眼角感應到動作。她轉身看到那個隨從跑向他的馬。
「等等!」凱拉叫道。
她知道她必須攔住男孩。如果他成功回到總督大人身邊,他會告訴他們發生的一切。而他們就會知道是凱拉殺了這些人,她的父親和人民就會被殺死。
凱拉拾起弓瞄準,等待著目標進入範圍。終於,男孩進入了空地,隨著雲海分開,月光從空隙中透下來,她等到了她的機會。
但她下不了手。說到底,這男孩什麼都沒做,且她內心有一部分就是無法殺死一個無辜的男孩。
凱拉用顫抖著的手放下弓,看著男孩騎馬離去。她感到一陣噁心,她被判了死刑。一場戰爭肯定會因為這件事而來。
凱拉知道時間所剩不多。她必須在隨從逃回去前穿越森林到她父親的堡壘,她必須提醒所有人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必須做好開戰的準備:封閉堡壘-或者是逃命。凱拉感到強烈的罪惡感,但也同時是責任感。
然而凱拉哪都去不了。她反而被迷幻住的站在那看著龍拍著好的翅膀,回看著凱拉。她感到必須陪伴著龍。
凱拉快速攀過雪堆,跑過湖畔往洶湧的河流直到她站在龍前。龍稍稍舉起頭盯著她,她們眼神交會,而龍的眼中帶著著高深莫測的神色。在那眼神中,凱拉認為好像看見了感恩-但也還有憤怒。她並不明白。
凱拉更加靠近了點,直到離龍只有幾尺距離,而李奧在一旁低吼著。她的呼吸卡在喉嚨中。她簡直無法相信和一個如此宏偉的生物離得這麼近。她知道這有多危險,也知道只要龍想,牠可以在任何瞬間把她殺了。
凱拉緩緩舉起手,就算龍正皺著眉,而她的心臟害怕地噗通跳著,伸手觸摸著鱗片。牠的皮膚非常的粗和厚,也非常原始-就像在觸碰時間的起點。她的手隨著指尖滑過龍的皮膚顫抖著,而且並不是因為寒冷。
牠出現在這裡是一個謎團,她的腦中跑過幾百萬個問題。
這時,從龍的喉嚨深處傳來一陣咕噥聲,凱拉害怕地縮回手。她弄不清這隻猛獸在想什麼,就連她才剛救了牠一命,凱拉也突然感到看近這條龍是個壞主意。
龍看著凱拉,緩緩舉起尖銳的爪子直到靠在凱拉頸部。凱拉僵立站著,被嚇得半死,思考著牠會不會把她的喉嚨劃開。
某種東西從龍眼中閃了過去,而牠似乎改變了主意。牠收回爪子,緊接著,出凱拉意料之外,用很快的速度往下揮。
凱拉感到臉上一陣灼痛,她慘叫著發現爪子把她的臉頰擦出了血。那只是一個擦傷,但這已足以留給她一道疤痕。
凱拉伸手摸了一下傷口,看著手上的鮮血,深深地感到背叛和疑惑。她挑戰地看著龍發光的黃眼睛,同時她對這個生物也是一頭霧水。牠討厭她嗎?救了牠,是不是錯了?為什麼明明可以殺死她,卻選擇擦傷她而已呢?
「你是誰?」她輕輕帶著懼怕的問。
她在腦海中聽見一個古老的聲音:
堤奧斯。
她嚇了一跳。她很肯定那是龍的聲音。
她等待著,希望龍會告訴她更多-但猛然,一點預兆都沒有的,堤奧斯打破沉默,開始仰頭高聲尖叫,掙扎著遠離她。牠鼓翼拍擊和瘋狂打轉著,努力要飛起來。
凱拉無法了解為什麼。
「等一下!」凱拉叫道,「你受傷了!讓我幫你!」
看著牠翅膀不停拍著,其中一翼無法動彈,且傷口滴著血,這使凱拉痛苦。這條龍非常巨大,每拍一次翅膀都會引起一陣雪雲、搖晃地面使得地球發出轟嚨聲、和劃破雪夜的沉寂。牠非常努力地試圖飛到空中,但卻做不到。
「你想去哪裡?」凱拉叫道。
堤奧斯再一次拍著翅膀,這次牠滾下陡峭的帶雪的河畔,無法控制和停止地滾著。牠滾進了洶湧的河流中。
凱拉帶著恐懼和無助地看著龍噗通滾入波濤洶湧的河水中。
「不!」她往前衝喊道。
但她什麼都做不了。洶湧的急流帶著堤奧斯邊搖晃和尖叫著往下流去,通過森林,繞過一個彎後就消失了蹤影。
凱拉看著牠消失,心都碎了。她犧牲了所有東西:她的人生和她人民的命運來就這個生物-而現在牠消失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這到底真的發生了嗎嗎?
凱拉轉身看著五個死去的男人還是躺在雪中,又看見受了傷的李奧在她身邊,接著臉頰一陣刺痛,她一摸就被血沾染-她知道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碰上龍還存活下來,她還殺了五個總督軍團的人。
她知道從今晚開始,她的人生不再一樣。
凱拉注意到馬匹進入森林的跡象,她想起了騎著馬去警告的男孩。她知道總督軍團即將前往她的堡壘。
凱拉轉身跑入森林中,李奧跟在一旁。她下定決心回到佛理斯警告父親和她的人民-如果還沒太遲的話。